工業部門也是一片混亂。在1937年的1月和2月,羽毛未豐的"聯合汽車工人組織"靜坐罷工,使通用汽車公司處於癱瘓狀態。在密執安州弗林特市,警察向隻有彈弓武裝的工人開槍。失業率從1937年的14%上升到第二年的19%。這些事件不僅使人感到新政已是步履維艱,而且還加劇了政府中兩大派別的矛盾。一派受路易斯·布蘭代斯的影響,認同於費利克斯·法蘭克福特、托馬斯·科克倫和本傑明·科恩,把美國不能擺脫蕭條歸咎於美國的大公司,主張市場應該更有競爭性。他們的同盟者羅伯特·傑克遜——司法部反托拉斯派的首領,認為壟斷者的"定價把他們自己逐出了市場,也把他們自己推進了衰退"。21內務部長哈羅德·伊克斯與這種論調一唱一和,警告人們注意美國最大的60個控製國家命脈的家族的惡劣影響。羅斯福喜歡搞試驗,他的政治教堂裏有的是座位。當時,他傾向於反托拉斯的一派,告訴他的高參雷克斯福德·特格韋爾,這可能會"嚇唬一下這些人(生意人),讓他們因此而去做些事情"。221933年至1935年在所謂"第一新政期間",還有一派很有影響的高參。他們讚賞大公司的技術效率,認為布蘭代斯那種小規模、競爭性經濟的觀點是一種幻想,這樣的美國已屬過去,追之不及。他們接受經濟集中不可避免的現實,鼓吹由公眾來控製龐大的經濟實體,而不應徒勞地想把它們拆開。他們譴責傑克遜和伊克斯的講話是蠱惑民心,起反作用。到1937年下半年,他們已經有膽量進行反擊,因為當時羅斯福對特格韋爾說:"由工人和企業界領導人組成的混合團體向他轉達意見,也許是可以采取的一種方式,讓他找個台階下來,改變政策。"23在加強他們陣營的時候,新政的左翼發現和摩根誌同道合。這聽起來有點自相矛盾,其實不然。從皮爾龐特時代開始,摩根財團就一直支持工業計劃,雖然是在私人控製之下。鐵路協會和美國鋼鐵公司如果不算是計劃經濟體製,又是什麼呢?(我們記得摩根銀行和進步黨黨員之間秘密聯係的意識形態,以西奧多·羅斯福和喬治·珀金斯之間的友誼為代表)。與此同時,合夥人決不是一概反對聯邦政府為製止蕭條所采取的所有幹預。如果說拉蒙特、萊芬韋爾和帕克·吉爾伯特恪守平衡預算的教條,反對提高稅收,那麼他們也主張放鬆銀根以反通貨緊縮。相比之下,美國銀行家協會卻攻擊羅斯福低利率的政策。這些同行們的蒙昧主義有時候使摩根銀行的人感到非常不安。萊芬韋爾說:"我有時想我們該不該保留我們的會員籍,這等於是在無聲地支持美國銀行家協會。"24他指責1936至1937年的聯儲的緊縮政策造成了那一年的經濟滑坡。用現代的行話來說,摩根合夥人同情整個經濟的宏觀管理政策,即使他們對具體工業行業的微觀規範也表示遺憾。
阿道夫·伯利是一位關於政府計劃的重要理論家,他在1932年與經濟學家加德納·米恩斯合作撰寫了一部經典著作:《現代公司與私有財產》。伯利和米恩斯堅持認為,大公司是現代經濟生活中不可排斥的事實,政府必須作出調整以適應這個現實。伯利聽了羅伯特·傑克遜的講話非常不安,因此開始和拉蒙特通信。拉蒙特的言談當然對大公司非常肯定,他認為大公司比小公司的道德標準高。他還強調了他忠於羅斯福外交政策和大部分的國內政策。這裏邊加了不少動聽的詩一般的美言。就在不久以前,拉蒙特還向他的好朋友阿斯特夫人抱怨羅斯福的白宮"奢侈、浪費和管理鬆散"。25拉蒙特不管如何放肆,他至少願意和新政對話和討價還價——這和傑克·摩根及華爾街的其他頑固分子無謂的"暴跳如雷"相比,是大大地進了一步。拉蒙特和伯利達成了一筆交易:他將支持救濟付款和赤字支出,作為撤銷剩餘利潤及資本收益稅的交換條件。與此同時,對企業特別是對公用事業的政治攻擊,應當停止。這種政治交易,在摩根以前極力影響新政的努力中是明顯沒有的。
1937年12月22日下午,新的谘詢組裏的八個成員在伯利主席的主持下,在紐約的世紀俱樂部裏開碰頭會。拉蒙特和通用電氣公司的歐文·揚代表大公司,雷克斯福德·特格韋爾和查爾斯·陶西格為新政說話,鋼鐵工人工會的主席菲利普·默裏、工業組織代表大會的約翰·劉易斯以及工業組織代表大會委員會的李·普雷斯曼代表勞工運動。在階級衝突兩極化的時代,這是個獨特的運動。這八位先生聯合反對羅伯特·傑克遜的反托拉斯起訴,批準了一項伯利和拉蒙特早已擬好的協議綱要。最後,特格韋爾許諾和羅斯福約定開會研究這個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