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流傳的至理名言是:假如人們普遍預期市場崩潰的話,那麼這種崩潰就不會發生,原因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恐懼感會滲入到市場中來。這種說法在1907年受到了駁斥,那一年華爾街提心吊膽地等待著這場崩潰的到來,而崩潰果然發生了。3月25日,證券交易所一片混亂,人們在驚恐地拋售股票。亨利·克萊·弗裏克、愛德華·哈裏曼、威廉·洛克菲勒和雅各布·希夫這些金融巨頭聚集在華爾街23號舉行秘密會議,目的是想籌集2500萬美元來穩定股價。傑克電告在倫敦的皮爾龐特,希夫"認為實際所需貨幣數量很小,因為迄今為止相互對立的大股東隻要一致行動,就會在道義上產生影響,從而不必實際購買"。1盡管傑克樂意合作,皮爾龐特還是回敬了他一份刻薄的電報,稱這一行動"是不明智的,因為這和我們一向執行的政策是格格不入的,而我們又處於被宣稱為操縱股市的風口浪尖上"。2第二天,股市回升了,部分原因是有不實報道說皮爾龐特也參與了救市努力,因此這項計劃便停止了。整個春天,皮爾龐特在歐洲周遊時,總收到合夥人的電報,說秋季股市可能嚴重下跌。
皮爾龐特年屆七旬,常常萎靡不振,情緒低落。照片上的他,目光略顯茫然,似乎在傾訴著內心的不安。1907年10月那場恐慌發生時,他正在弗吉尼亞州裏士滿參加新教聖公會大會。作為紐約的世俗代表,他總是以大肆鋪張的方式來參加這些會議。他會請主教們坐在他的私人火車車廂裏,品嚐由路易斯·謝裏主理的佳肴。最能使他高興的莫過於就禱告書的修改和其他一些遠離塵世的事情所進行的深奧爭執了。同時,行為矛盾的皮爾龐特帶著位女朋友,即來自費城的約翰·馬科夫人。她是他的私人醫生詹姆士·馬科的親戚,人們提到她時,總認為她可能是皮爾龐特的情婦。
隨著裏士滿會議的進行,加急電報雪片似地從華爾街23號飛了過來。摩根的朋友威廉·勞倫斯主教在他的日記中記下了摩根研讀電報的情景:他雙手扶著桌子,兩眼直勾勾地凝視著前方。雖然華爾街需要皮爾龐特,但他的合夥人害怕他過早地回來,反而會引發一場恐慌。到了星期六,也就是10月19日,他決定乘坐他的私人火車車廂立即趕回去,對付這一不斷蔓延著的銀行危機。他對勞倫斯主教說:"他們在紐約遇到了麻煩,不知該怎麼辦,我也不知怎麼辦,但我就是要回去。"31907年的恐慌成就了皮爾龐特最後的輝煌。他雖已半退休,定期來上班,工作一兩個小時,但霎時間,他的作用就相當於美國的中央銀行。在兩周內,他拯救了幾家信托公司和一家主要的經紀行,挽救了紐約市,挽救了證券交易所。然而,他的勝利卻得不償失,因為美國作出決定,以後任何個人將不能再行使這項權力。在1907年恐慌之後的危機中,銀行家的影響就再也不能與政府監管者相比了。此後,鍾擺便決定性地移到政府的金融管理部門了。
這場恐慌的原因很多——銀根緊縮,羅斯福在橄欖球俱樂部的演講抨擊"握有巨額財富的壞蛋",以及在銅、采礦和鐵路股票上的過度投機。信托投資公司的草率行事迅速引起市場的疲軟。20世紀最初幾年,國民銀行和大多數州注冊銀行不能經營信托業務(遺囑、房地產等),但卻指點客戶到信托公司去。傳統上,這些做法也就意味著投資安全。然而,到1907年,這些銀行充分利用法律上的空子大開投機之門。為了獲得資金以進行風險投資,他們支付高額利率,信托經理們也采用了股市投機者的運作方式。他們以股票和債券為抵押貸出巨款,以至到了1907年的10月,紐約銀行貸款的一半都由作為附屬擔保品的證券來擔保,使得這個係統的這一根基極不牢固。這些信托公司也沒有保持像商業銀行那樣的高額現金儲備,因此易於遭受突然擠兌的打擊。
皮爾龐特挽救信托公司這件事具有諷刺意義,因為這些公司深受華爾街商社的討厭。喬治·珀金斯說:"的確,我們根本不需要他們,我們知道這些公司理應關閉,但是我們卻極力使他們開著,以免別的銀行遇到擠兌。"4J.P.摩根和其他有聲望的銀行把客戶介紹給這些信托公司,而這些信托公司卻毫無顧忌地企圖偷走這些客戶的非信托業務。兩個年輕的銀行家——第一國民銀行的亨利·波默羅伊·戴維森和自由銀行的托馬斯·拉蒙特——連同他人於1903年成立了一個附屬信托公司,稱為銀行家信托公司。商業銀行雖不能經營信托業務,但可以擁有信托公司,因此他們籌資建立了這個新的銀行。他們的想法是:摩根銀行及其盟友把生意委托給銀行家信托公司,而一旦信托業務完畢,銀行家信托公司將規規矩矩地把客戶還給他們。當然,摩根銀行必然會警惕地關注著百老彙街和華爾街街角對麵的銀行家信托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