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配

豪門宴

作者:歡喜熊

我以為我頂多不過是愛上自己的哥哥,結局卻是我連愛的資格都沒有。

夜已深,雨下得很大。

年輕的女人裹著浴巾正在蒸騰熱氣的浴室裏梳著頭發,“啪”的一聲,房間突然敞亮了,女人狐疑,剛走到浴室門口想去看看時,一雙帶著涼意的手已經捏住了她的脖子。

力道越來越大,讓她呼吸開始困難,掙紮間,女人的手掃到了旁邊擺設的花瓶。花瓶掉落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清晰。

“連雙。”

沉穩的男聲來自連雙的身後,帶著不滿。

連雙回過頭,就看見了他,他穿著白襯衣,頭發一絲不苟地向後梳起露出光潔的額頭,他劍眉朗目,鼻子高挺,淩厲如冰雕刀刻的輪廓在燈光下意外有幾分柔和。數個月沒見他,他仍是記憶中那個樣子,冷靜,內斂,卻也不近人情。

“放開她。”他的眉間擰起。

連雙這才不情不願地鬆手,“她是誰,她為什麼在這?”

“我是連總的秘書,跟連總回來拿資料淋濕了衣服,連總才讓我在這裏梳洗的。”女秘書趕緊著急地搶答著。嚇死人了,眼前這個相貌美豔的女人這架勢就是來捉奸的啊。

“聽到了?還不快跟人家道歉!”連城言辭淩厲。

連雙瞪圓了眼,“哥!”她堂堂一個黑道大姐頭,跟個小秘書道歉?

東城連氏早前是以販賣毒品軍火發家,但這幾年隨著連大當家的去世,當家位置的空缺,連氏才收斂氣焰,漸漸洗白,卻在商界也做得風生水起,可要說它真的把那些經營數十年的底下生意都洗白了,並沒有,連城在明她在暗。

“不用不用了,連總我先走了。”女秘書趕緊進了浴室換好衣服後匆匆離開。

早前就曾聽聞連氏兄妹不合,現在看起來是真的吧?

書房裏。

連雙把一杯熱咖啡放到連城麵前,“哥。”小心翼翼帶著討好意味。

“二叔那邊怎樣了?”連城處理著工作頭也不抬。

要當上東城連氏的當家,一是要有連氏血統,而是要有元老們認可的能力,他有二無一,當上代總裁已是破例,剩下的就隻有連二和連雙的競爭力最大。

“還不是盡在背後搞一些小動作,晚上還派人偷襲我!”連雙不以為然地聳肩,而後她皺著臉,難得撒嬌地說,“哥,我還受傷了。”

連城抬頭看了她一眼,隻說了一句,“小心一點。”

明明是關切的話語他偏偏說得一臉漠然,例行公事般,仿佛她在他眼裏不過就是他手中的公文一份。

無非就是想要一聲體貼一句關懷一個安撫的眼神,但是怎麼就這麼難?連雙有一瞬間的失神。

可就是這麼個寡淡的男人,是她父親的養子,是她名義上的哥哥,是她連雙……喜歡的人。

“沒事的話,你先出去吧。”

連跟她多待一會他都不願意嗎?連雙的呼吸有點接不上,她自身後環住他的脖頸,聲音悶悶的,“哥,真的隻要我當上當家後,你就會跟我在一起嗎?”她不要榮華富貴,也不稀罕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權勢,她拚了命想當當家,不過是想和他在一起。

連城略一低頭,就看見她仰著頭瞧他,丹鳳眼裏盡是亮晶晶的期盼和……天真,他頓了下,才點頭說,“嗯。”

聞言,連雙咧嘴笑了,仿佛天上星辰盡數掉在她的眼裏,襯著燈光,明眸皓齒煞是動人。連城不曾想過,他這一刻不經心的一瞥,會是他在以後孤寂的人生中唯一的慰藉,他更不曾想過,他壓根不放在心上的女人,會成為他一生的記憶裏最美好也是最疼痛的存在。

夜深人靜,東城赫赫有名的醫生李渭然在完成一台長達十小時的手術後,回家倒頭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就聽見門鈴一直奪命般響個不停,跟著就是一連串拍門聲,可以想見來人有多沒耐心。

李渭然看了下手機,淩晨兩點,能在這個時間來找人還找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人也隻有一個了,他認命地爬起來,開門——

“怎麼這麼久才開門?”穿著火紅長風衣的連雙收回正要踹門的長腿,不滿地說著,跟著又駕輕就熟地走進客廳,整個人賴在了沙發上。

“大小姐,你不睡別人也要睡啊!”李渭然無奈地說著,清俊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不耐煩。

和連雙認識兩年,要她放下戒備親近他是有多麼艱難的一個過程,讓平常冷豔的人對他耍下小脾氣有多麼不易,他縱容她寵溺她,心甘情願。

“我不想睡的時候你也別想睡。”她打了個哈欠,全無形象地窩在沙發裏,抱著抱枕的模樣像個單純的小女孩,白熾燈下她的麵色白皙得不正常。

李渭然臉上笑意盡失,“哪受傷了?”

向來遊刃有餘,天塌不驚的神態全然沒了蹤影,就是在麵對一台棘手的手術時也不皺一下眉頭的李大醫生卻在此刻眉頭深鎖,擔憂之情溢於言表,所以連雙原諒了他用這樣居高臨下的姿勢俯視她,乖乖把風衣脫下,把受傷的左手臂伸出去。

“李渭然,你可真厲害,一眼就看出來了。”她說得真切。

李渭然心一疼,她的臉這麼煞白了,隻要多看她一眼就會知道她的不對勁,是沒人,多看這一眼吧。

“連雙不要笑了,難看。”李渭然神色嚴肅地說著,他溫潤的眼裏是有心疼的。他隻是她的家庭醫生,卻更像是哥哥。

連雙愣住,嘴角才耷拉下來,表情沮喪。

左臂上的是刀傷,不長卻深,被連雙隨意用絲巾紮緊止血,上藥的過程中她不吭一聲,李渭然的眉頭也沒鬆過。

連雙偷偷覷向他,他飽滿的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麼最終卻隻化為唇間的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可連雙知道他想說什麼。

他一定是想說,“你不適合混黑道,你的手不是用來為連家打打殺殺的。”

但李渭然不會再說了,因為之前他每說一次就會挨她一記耳光。

他怎麼可能明白她的堅持,她對連城卑微的依戀。

“喂,李渭然,別一副苦大情深的樣子,受傷的可是我。”連雙蠻橫說著,試圖緩和氣氛。

這時的連雙並不懂得有一種痛,叫傷在你身,疼在我心,但等到她知道後,已經太晚了。

李渭然為她包紮好後站了起來自顧說,“年底警方盯得緊,你小心點罷。”

年關已至,警方會盯得比較緊,查得比較嚴,連雙在黑道混了幾年當然知道的,她也打算處理了最後一樁事,就給屬下們放假。

但就在和連氏的老對頭搶地盤,雙方正打得膠著的時候,突然到來的警方把他們團團圍住,逮了個正著。連雙暗叫不好,和金爺對視一眼,特殊情況下意見達成了一致,他們高舉雙手樂嗬嗬道,“我們都是鬧著玩的。”

連雙的屬下是跟過她出生入死的,這次出動的事除了連氏的高層也少有人知道,這麼一想,也隻有連二會做這種事了。

他們是鬧著玩,警方可不跟他們開玩笑,人還是照抓照鎖,一行人中隻有連雙一個女人,所以給關到另外一間拘押室去了。

隻要雙方咬死了不鬆口,再加上沒有確鑿的證據,警方也隻能把這件事當成是聚眾鬥毆而不是黑道滋事,是起訴不了他們,頂多就是交罰款,家人來保釋,要麼就是拘押半個月。事情也確實如連雙所想,被關押的當天,她就從小鐵窗看見金爺大搖大擺走了過去。

連雙從早到晚都在盯著鐵窗,期待下一刻會出現一張熟悉的麵孔,她出事了,連氏應該會立刻收到消息才是,但直到第五天,連城才來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他似乎是要去出差,助理提著行李箱在外頭等著,而他則穿著駱色風衣,風度翩翩,一如既往的優雅貴氣,表情……疏離淡漠。

連雙麵上的驚喜還未停駐,笑意便僵在了嘴角,她也不為自己辯解,隻是說,“哥,我想回家了。”隔著一張桌子,她的聲音輕輕的,哪還有黑道大姐的氣勢。

她低著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連城眼中那一汪深不可測的湖顫動了下,一抹柔軟卻隻是曇花一現,“連氏不會保釋你。”在她猛然抬起的詫異的眼神中,連城冷硬了眉眼繼續說,“連氏現在有新產品即將上市,是不能有負麵新聞出現。”

他依然冷靜地叫連雙看不出任何情緒,他不疾不徐地說著,仿佛談論的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一個不關緊要的人,連雙霎時就明白了,在家族利益麵前,她的拚死拚活就隻是一條負麵新聞。

從小到大便是如此,她付出的努力她流的血汗,父親和連城都是一樣的表情,麵無表情。

“哥。”連雙的語氣裏帶上了彷徨,她伸手去抓連城放在桌上的手,企圖找回一絲溫暖。

但連城卻站了起來說,“就這樣。”轉身毫不猶豫就走,甚至不再多看連雙一眼。

直到被送回拘押室,連雙還在發著愣,她怕的不是失去自由這件事,是連城隨時隨地都能將她拋棄的恐慌讓她無所適從。她雙手交握,企圖在黑暗的角落裏給自己堅持的力量。

“連雙,有人來保釋你了。”女警突然在門外喊道,跟著門就被打開。

連雙抬起頭,就看見李渭然站在門外,背著光,但看得出他是笑著向她伸出了手,春風過境般的溫暖。

他的身影高大如神祗。

從拘押室回來的當天,連雙就生了一場大病,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一直高燒不退,她打小就體弱多病,習了武之後才好些,現在完全被打回了原形。

李渭然心裏隱約地明白,她這次會病得這麼重,是心裏藏了事,有解不開的結,所以他也不問她,隻是盡力地照顧她,徹夜未眠。

身子一下子滾燙一下子發寒,連雙腦子裏一下閃過了不少少時家裏人冷漠的麵孔,有她父親也有連城的,他們一直都待她不親,比起連城,她更像是連家抱養的孩子,又驀地閃過連城承諾她的,她當上當家他就和她在一起的場景。

那日春光正好,連城好看的眼睛裏有認真也有鼓勵,讓她沉溺其中,不肯再清醒。

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折磨讓連雙難受得不停翻身,半夢半醒之間有寬厚的掌心貼著她的額頭,她迷糊地抓下那隻手,溫涼得像捧著一塊寶玉,叫她放不開手。

她聽見有人輕笑了一聲說,“病了都不讓人省心。”似是抱怨,卻心甘情願。

跟著就有冰涼的東西捂上了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