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那麼願意。
其實,我曾經無數次地感恩自己的幸運,一路走來,身邊的每一個人,在看似匆匆的身影後,都是滿滿的故事,每一個人的故事,或許都比我更精彩。
無疑,我是幸運的。
幸運的是,我從最初最簡單的開始,堅持到了現在。
世間有各種嘈雜的聲音,影響著我們的初心,也許隻有聾子和傻瓜,可以不受影響。
我因傻而幸運。
如果可以再來一次,我還是想這樣告訴自己:
不要在太陽升起的時候,遙想它落下時的悲傷;不要在雪花飛舞的美景中,為它來日的消融而哭泣。在我們相信愛的年紀,不要害怕失去和分離。
如果有一天美夢成真,你會發現,是那個最初的白衣少年,每一天都讓你有著初戀的美麗心情。
29.鏡裏雙鸞到白頭
又是一年開學季。
因為上次和封信偷偷回母校的時候,被當年的教導主任郭老師認出,加上在我的同學會上露了一麵,封信的名字又逐漸出現在了我們的校友圈裏。
正值母校三十周年建校慶典舉行,郭老師特意給封信打來了電話,希望他能參加,說當年的很多老師都想借此見見他。
封信倒沒有推辭,隻是和我說了一聲,要我也準備一下一起前去。
想到要麵對那麼多舊日老師和優秀校友,我還挺忐忑的,小蝦米心情發作,晚上都有點兒鬧失眠。
幸好那個日子很快就到來了。
那天一大早,我就開始爬起來各種梳妝,和我同住的七春陰森森地損我:“嘖嘖,果然戀愛的人都低到塵埃裏,程安之你這是怕給封信丟麵子……”
我從一大堆裙子裏探出頭來,哭喪著臉:“七春姐我親愛的姐,你能說句話安撫一下我不安的心嗎?”
七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又啪地按亮了我的手機,主屏幕上封信的臉堪稱完美地看著我們。
她再次提高分貝嘖嘖嘖了幾下,然後下結論:“我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沒錯,封信這次帶你去,麵子是丟定了。”
我拿著一條真絲裙子扔向她的臉:“好了,從現在開始請你安靜如龜……”
互損歸互損,七春還是那麼夠義氣,當她陪著我一起準時趕到學校時,學校裏已經是人山人海。
巨大的朝氣蓬勃的青春音樂在整個校園回蕩,熟悉的熱血感瞬間點燃,背上的雞皮疙瘩都瞬間起來了。
如果說,還有什麼,能讓人隨時隨地如遇初戀般點燃,那大概就是曾經的青春回憶。
那些回不去卻深刻心間的閃亮日子。
遠遠地,我看到操場主席台那裏,封信站在幾個校友和老師中間的身影。
他舉手投足,自成焦點。
一個恍惚,仿佛時空錯轉。
我愛的那個少年,依然穿著白色的襯衫,在如瀑陽光下,在熙攘人群間,在每一個角落,他都能輕易吸引我的視線。
他讓我貧瘠的青春,變得完美而豐盛。
正式的慶典還沒有開始,各個年級各個班的學生正在操場上排著隊,現在的校服好像已經有所改良,不再是一味的寬大,顯得更加玲瓏有致青春活力,顏色卻依然是如水的淡藍。
封信的目光似乎是不經意間,向我這邊掃來。
他發現了我,立刻朝身邊的人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大步向我走來。
我瞬間感覺到那一片的老師和校友們都調轉了目光焦點,隨著封信迅速走近的身影直接定位在我身上。
封信朝七春點了點頭,我還存著一點點逃避的僥幸,他卻已經從容地拉起了我的手,把我帶到了剛才的人群裏。
“程安之!竟然是你!”封信還未開口介紹,一個渾厚的男聲帶著欣喜,提高了聲調喊出我的名字。
我定晴看去,見是一個劍眉星目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是誰。
對方熱情地伸出手來:“我是唐凱啊!美術社的!”
我“啊”了一聲:“唐凱社長!!”
竟然是那時學校的美術社長唐凱。
記得那時,他和封信關係還不錯,我也因為加入了美術社參加了一些社團活動的原因,和他有一些交集。
但當時封信也好,唐凱也好,都是學校裏眾女生仰慕的閃亮人物,而我隻是角落裏最不起眼的那棵小草。
所以,對於唐凱一眼認出我並叫出我的名字,我挺意外的。
唐凱看看我,又看看封信,恍然大悟衝他道:“想起來了!我說你那時候怎麼突然問我美術社裏是不是有個叫程安之的女孩子,敢情你那時就有心了吧!”
我不敢相信地扭頭看封信,他卻隻是笑而不語,拍了一下唐凱的肩道:“林夏快生了吧?”
唐凱頓時喜上眉梢:“是啊,下個月預產期,所以今天沒要她來……哎,我說你小子不用去我家探望啊,我好不容易把女神追到手成了媳婦,你一出現她又春心蕩漾就前功盡棄了!”
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掏出手機佯裝要撥:“我要立刻打電話給林夏告訴她!”
封信搖手:“別鬧別鬧。”
我忽地想起林夏好像是那時和封信一起畫過牆畫的女孩兒,沒想到她最後竟然和唐凱走到了一起。
唐凱還在張牙舞爪:“程安之,你可把封信看好點兒,這小子重出江湖對我們可不是好消息……”
話未落音,他已經被封信直接勒頸,白眼直翻,周圍陣陣哄笑。
這些都已經在職場裏嶄露頭角綻放光芒的精英,穿著筆挺西裝,一回到這個曾經出發的小小校園裏,卻仿佛又重新變回了那一年無慮亦無憂的少男少女,疼痛也是快樂,流淚也是甜蜜。
而最讓我感動的,是封信仿佛在不知不覺中重新找回了那個少年時的自己。
有時看天,有時看雲,有時在人群熙攘中淡然,有時在意氣風發裏堅定。他清楚自己要去的方向,也不畏懼人言的幹擾帶來迷茫。
他重新擁有了不大不小的生活圈子,一切變得自然而溫暖向上。
他的生活中有了親人、朋友、事業夥伴,各種賞識,各種質疑……還有終於敢於擁抱他的我。
今天來參加慶典的曆屆校友嘉賓不少,我和封信雖然坐在人群的角落裏,但很快我就感覺到看向他的目光越來越多,遠遠近近都有一些小小的私語和友好的指點,時不時還有人越過人群和他打招呼。
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矚目待遇的我有些坐立不安。
我沮喪地暗罵自己沒出息,抱得男神歸好像也不敢驕傲,反倒覺得自己做錯了事似的。
正胡思亂想著,突然感覺到手被人拉了一下,封信示意我跟著他走。
然後,我們倆就自認為偷偷的,但實則是在大把觀眾的目光追逐下公然離場了。
我們一口氣走到一棟教學樓裏,才停下腳步。這個位置是教學樓的後門,不對著操場,我左右看看,又看看封信,傻傻地笑了起來。
他問我:“笑什麼?”
我小聲地說:“突然想起了你當年的樣子。”
他思考了一下,不確定地問:“讓你肅然起敬嗎?”
我搖搖頭:“讓我垂涎三尺……”
話一出口,我就覺得應該咬舌自盡,一看他的表情,就覺得自己是個白癡。
果然,他露出一臉都不怎麼想回複我的表情,直接開始爬樓梯。
越爬越眼熟。
直到站到四樓走廊盡頭的那間教室門口,我才終於脫口而出:“這是你當年的教室啊!”
對他的教室位置,我大概比對自己的教室位置更熟吧。
熟到有一次午睡後不清醒,直接閉著眼睛就晃悠著進了他們班的門。
雖然不知道那時他有沒有在教室裏,但已經基本坐定正在自習的學長學姐們對我一陣哄堂大笑,讓我瞌睡全醒落荒而逃,卻也夠我窘上很久。
本來這樣的烏龍在學生時期時常有人產生,我也不是唯一,所以我一直祈禱他不會記得那次的我。
但自從他表示自己記性很好很驚人後,我其實對過往的每一個自己都可能不太記得的黑點不抱什麼希望了。
教室的門都開著,學生們全在下麵的操場上參加慶典。
封信伸出右手來,握住了我的左手。
走進了他當年的教室。
忽然之間,空氣就靜下來了。
教室裏有陽光從窗口投射進來,在灰色的地板上跳躍出串串金斑,風的味道,是幹淨而溫暖的。
黑板上,有著上節課老師未擦盡的粉筆殘屑,課桌上,各種工具書壓著一撂撂雪白的複習考卷。
仿佛還能聽見那些小聲的嬉笑。
仿佛還能看見那些年輕的身影。
我喜歡的少年,溫柔地牽住了我的手。
一時間,我們都靜靜的,不敢言語,仿佛怕驚擾了這一刻的舊夢。
“咦,那是什麼?!”
我突然發現黑板上的異常,驚呼一聲。
黑板上用粉筆寫著一行字:雲蔚雪喜歡龔奧鵬。
應該是女孩兒的字吧,清秀細致,不似惡作劇,因為每一筆都過分認真。
倒像是一場傻傻的表白。
封信輕輕吸了一口氣,他回過頭來,陽光染在他的頭發上,讓他的輪廓變得更加柔軟溫暖。
他用眼神問我:“你也想過這麼幹嗎?”
我也用眼神回答他:“想過,但是不敢……”
笑容,像陽光下的海浪,漫延至他的嘴角、臉頰、眉梢。
他突然開口說:“程安之,幸好當年你沒這麼做。”
我一愣,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也是,如果被表白的人根本不喜歡對方,會覺得很丟臉吧。
這樣想來,突然有點兒難過呢。
封信靜靜地看著我笑,一直看到我鼻子發酸,假裝轉過身去看窗外。
然後,我就感覺自己從身後被輕輕抱住了。
他的呼吸輕輕拂過我耳邊的碎發。
一隻手捉住了我的右手,有一個涼涼的東西,迅速套上了我的無名指。
一枚戒指的中央,那團泛彩的光暈,像最美的夢,綻放。
“安之,幸好你當年沒對我表白……把這個機會留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