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繼洵集》序
前言後語
作者:夏劍欽
今年3月,著名維新誌士譚嗣同誕辰一百五十周年。由賈維、譚誌宏二先生輯校的《譚繼洵集》將由嶽麓書社出版,這是一件非常值得慶賀的好事,也是對學界進一步深入研究譚氏父子和瀏陽譚氏家族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譚氏是清代瀏陽第一望族,譚氏故居“大夫第”至今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譚氏的祖先原居江南西路洪州新建縣。北宋靖康末年,譚孝成為避戰亂,率族由江西新建遷往福建路汀州長汀縣,譚孝成也就是譚氏遷鄞江的始祖。三傳至譚承新,又遷居清流縣,譚氏又為福建清流人。南宋至元,譚氏皆為閩西普通農耕之家,未成望族。明代初年,第十一世祖譚如嵩“宦遊北平”,官燕山右護衛副千戶。其子譚淵,字溥泉,號時庵,繼承父職,跟隨燕王朱棣征戰。他身軀修長,膂力過人,驍勇善戰,引兩石弓,射無不中,以功累進都指揮同知。後在夾河之役中陣亡,而追封崇安侯,入《明史》列傳。其子譚忠,隨明成祖朱棣攻南京,力戰有功,封新寧伯,其後曆代世襲。嘉靖年間,十六世祖譚宗綸,佩平蠻將軍印,充總兵,鎮守湖廣。故譚氏“以武功著望於有明,二百餘年間,位侯伯者九世十人”。
譚宗綸的第四個兒子譚功安,後來遷居長沙府長沙縣,立宅於四方塘,他便是譚氏遷湖南之祖。至天啟年間,譚功安的重孫——第二十世祖譚逢琪、逢琳、逢琅、逢玓四兄弟和逢梧之子譚世賢,先後由長沙遷往瀏陽定居,是為譚氏遷瀏之祖。譚逢琪為明末諸生,譚氏家族亦自逢琪始棄武習文就儒業。其子譚世昌(號濬軒)為府學生,“始以詩禮啟厥家”。父子倆創修族譜,為家族創著家訓八則、家戒四則、家規十則,為譚氏家族的人才成長製定了行為準則,並明確提出了要走耕讀起家的道路。後來譚嗣同作《濬軒府君家傳》評價說:“其學蓋出程、朱,故訓辭深厚”,“率是而吾族乃有問學之士,則府君教澤深遠焉。”
至逢琪公房世係第十派的譚繼洵是重振家族雄風的重要人物。譚繼洵(1823—1900),字子實,號敬甫。其祖父譚文明是縣學附生,寧靜淡泊,很有文人氣概。他“篤學固窮,文行有斐,所居深山,人問綿隔,榮垂不翦,簞瓢宴如。階下植鬆一,出入撫弄,遂署楹曰:‘數間茅屋蔽風雨,一個鬆兜傲雪霜。’”譚繼洵的父親譚學琴,雖未能成為一個有功名的讀書人,而是在縣衙做了一名管理簿記的小吏,“久之,家漸裕”,但他仍然自奉儉約,獨喜儒術,常與讀書人往來,並留下遺言:“勿令兒子廢學。”譚繼洵雖六歲而孤,但幸有長兄繼升能“憤而棄學”,“養親當大事,佽諸弟誦讀,完婚姻,遣嫁諸妹”。譚繼升還為弟繼洵延師授課,促其學成。
譚繼洵於道光二十二年(1842)考入縣學,二十九年中舉,鹹豐九年(1859)成進士,次年補殿試,授戶部主事。同治十三年(1874)官戶部員外郎,次年轉戶部郎中,簡放監督坐糧廳,駐通州。他主辦驗收漕糧、催督轉運等“天庾正供”事務,“秉明廉之姿,治之以至正無私,由是涓滴歸公,舉向日積習為之一新”。
光緒三年(1877)因譚鍾麟薦於左宗棠,譚繼洵得由京官外放,補授甘肅鞏秦階道,加二品銜。譚繼洵西行治甘肅,“下車即以整飭吏治為本,叼爽侮者黜之,夙夜浚明者揚之”,並“躬親種植,以率官民勒為蠶桑”,加之以工代恤、以工代賑,故“隴南居民賴以生活者億萬計”。當時左宗棠為陝甘總督,最看重譚繼洵的實心為民,嚐謂人曰:“敬甫天性嚴重,胸中純是愛民之忱。”故密疏推薦譚繼洵,說他“器識閎深,吏畏民懷”。光緒九年,譚繼洵改任甘肅按察使。十年,升任甘肅布政使,“掌一省行政,總全省之錢穀出納,並承宣政令,考核所屬州縣”。
光緒十五年,譚繼洵升任湖北巡撫,總理一省民政。他“量時度宜,勤求教養之方,用人行政之要。首撰《告誡》十六條,反複詳究,至為親切。廉得胥役之尤蠹民者,盡法治之。時時使人密偵州縣,何者當興,何者當革,一符之下,牧令肅然,相驚以神明”。(譚傳讚《敬甫公傳》)光緒十九年十月,譚繼洵奉上諭馳驛前往成都查辦四川總督劉秉璋等人貪腐案,“嚴密詳查,一秉大公,罷苛政,禁非刑,劾文武之貪酷不職者,自監司、鎮將至州縣數十員弁,劉公亦獲罪革職”。該案之查處,獲得當時輿論好評。劉人熙讀譚氏複奏後,稱“庶幾不欺矣,大吏中之翹楚也”;但因此案,譚繼洵也得罪了朝中權貴,此後的仕途受到影響。光緒二十年,譚繼洵回湖北巡撫任,後因張之洞改署兩江總督,而以繼洵兼護湖廣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