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梟怒了,一雙黑眸滿是火光了,“罵誰呢?”
“還能有誰?方惟九唄。”一想到方惟九和那個小姑娘有染,不由自主地,她的身體就抖了抖,覺得自己坐過那車,汗毛直豎。
好吧,一聽她語氣裏自然而然流露出來對方惟九的譏誚,冷梟剛剛聚攏起來的怒火再次又無聲無息地消散了。一改高高在上的語氣,冷冷哼了哼,波瀾不驚的俊臉上唇角微動,長臂伸出來勾住她的腰,就將她攬入了自己的懷裏。
不說話的梟爺,屬於實際行動派。
寶柒驚了驚。
她想,要不要把那個香水味兒的事情告訴他。正躊躇間,剛剛開機的小粉兒就尖聲地叫嚷了起來。她腦子一懵,拿起來看了看電話號碼,急急接起來,喊了一聲“表舅”,然後,麵色一變,頓時灰白了一片。
電話裏,表舅緊張地說:“小七嗎?你在哪兒啊。打你電話好久了,我媽她、她快要不行了。”
雖然姨姥姥會走,她早就有了思想準備。但此時狂亂的心跳聲騙不了她,她是多麼害怕,害怕世界上剩下的唯一一個真正疼愛她的人永遠地離開人世。
一隻大手安撫地拍了拍她後背,男人凝重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怎麼了?”
“二叔,我姨姥姥,她、她要死了。”她喃喃說著,腳下便有些虛浮,覺得腿都軟了,幾乎整個身子都倚靠在他的身上。
他迅速攬過她的身體,雙臂抱緊她,安撫地說:“乖,不怕。”
“二叔……”
冷梟索性攔腰抱起了她,大步下樓。腳下的節奏,竟出奇的安定。
彼時的這二位,爭執著,互相攻擊過,尚不知道,“相愛相殺”的道理。
相愛的兩個人,因為愛,所以計較;因為計較,所以傷害。真正的愛,不是一見鍾情,不是一時好感,不是一成不變,不是一帆風順,更不是一錘子買賣,而是鬧了,傷了,哭了,疼了,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知道沒有結果,明明知道對方壞得無可救藥,還要飛蛾撲火一般奔過去,博大地包容對方的一切缺點。
愛情的本質,就是無論如何,也要堅持在一起。
隨著他倆的腳步聲遠去,酒店的長廊某間房門突然打開了。
看著兩個重疊的身影離開視線,這個人在原地立了很久。
一路顛簸,摸著夜色趕到鎏年村,已經是四五十分鍾以後了。
在這種時刻,沒有人會去追究寶柒怎麼會和她二叔一起回來的。蘭勇看到冷梟來了,一臉都是誠惶誠恐。
一家人都圍坐在姨姥姥的床邊,寶柒蹲在床頭握住她的手,眼圈兒紅了又紅,聲音哽咽,難過,痛苦,卻沒有辦法掉出半滴眼淚來。
老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坐在旁邊斂著眉頭看著她的冷梟,她提著一口氣,歎了歎,“寶伢仔,姥姥走了後,你要好好的……”
“不……姥姥,你不要離開我……”搖了搖頭,寶柒的心揪緊了。
無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老人的氣息像是又弱了幾分,看向了坐得稍遠的冷梟,“娃她二叔……”
冷梟一愣,想了想還是走過去,想了想又半蹲下了身體,抿著唇,他沒有說話,隻是狐疑地看著她。
老人急急喘了幾口,臉上反常的紅潤,“她二叔,寶伢仔是個好丫頭,心眼兒不壞……”
喉嚨哽了哽,冷梟沉聲說:“我知道。”
放鬆的臉上回光返照般笑了,老人目光越來越渙散,“我走了……照、照顧……她。”話落,老人的手就軟軟地垂了下去,眼睛閉上,再沒有了動靜。
她最後這番話,變得有點兒像臨終托孤的意味。
冷梟閉了閉眼睛,麵上沒有表情。而寶柒則瞪大了眼睛,瞳孔倏地放大,悲傷不可抑止地蔓延,低低喚了一聲:“姨姥姥……”
這是她二十四年來,第三次目睹親人的死亡。
第一次,是爸爸死的時候,她六歲,哭得稀裏嘩啦。那天之後,她的整個世界崩坍了,人生從此輪換。
第二次,更加痛苦難當……
這一次,她同樣在悲傷難抑。可是,她卻哭不出來,半滴淚水都掉不出來。咽喉裏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除了那聲姨姥姥,接下來,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