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隻有隻有
對你的記憶
你要知道
還有好多好多的線索
在我心底
可是有些我不能碰
一碰就是一次
錐心的疼痛
——席慕容《隱痛》
熟悉的驚呼叫莊錦瑟不得不睜開眼。
“錦瑟!是錦瑟!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孩終於知道要回家嗎!”靳娉婷拚命的將莊錦瑟晃醒。“不準叫!不準發脾氣!我是你老媽!乖乖聽話!”
莊錦瑟的視線緩緩的清晰。喜形於色的後媽撲在她身上,爸爸以及那個不動聲色的靳何從正立在車門外看著她。
莊錦瑟推開聒噪的後媽,鑽出車子,碰到老爸時說道:“爸,我回來了。”
瞄都不瞄靳何從,壓抑著心頭的無明火莊錦瑟直往房子裏衝。
“這孩子就是這樣,有起床氣。”靳娉婷笑得很開心。
“麻煩姑母大人分點注意給我好嗎?帶您寶貝女兒回來的人可是我啊!”靳何從扶靳娉婷出來。
靳娉婷戒備的看住他:“沒事跑來東泰幹嗎?”
“想您了。”靳何從笑得很誠懇。
“小狐狸!我信你才怪!”靳娉婷費力的伸長胳膊去敲靳何從高高在上的腦袋。
老好莊國棟好脾氣的拉靳何從進屋:“難得來一次,別理你姑姑。她最近心情不好。”
“我心情不好還不是為他!要不是這個小鬼我會沒日沒夜的忙了大半年?”靳娉婷搶在前麵衝進門,“我去和女兒說話了,不理你們!”
莊國棟無奈的攤攤手,靳何從一副“我了解”的表情:“真難為您了,姑夫怎麼受得了這個炮仗?”
不等莊錦瑟換衣服,靳娉婷拉了她就來餐廳:“今天有你愛吃的皮蛋瘦肉粥,快點過來嚐嚐。”
莊國棟已經擺好碗筷:“今天不是星期五嗎,錦瑟今天下午沒課嗎?”
莊錦瑟的麵孔臭臭的,壓了一肚子的怨氣卻是萬萬說不得,心情更加的糟糕:“是啊,今天下午沒有課。”
“那麼你來幹什麼?”對著俊朗的侄子靳娉婷一點好臉色也不給,“你不是又想了什麼鬼點子來整我吧?”
靳何從全當耳邊風,斯文的對莊國棟說道:“請給我一碗,謝謝。”
“臭小鬼!快回答我!”靳娉婷拍了靳何從一下。
“我回來看看深遠不行嗎?最近我和您一樣,也是剛剛閑下來,所以回來看望深遠,順便就將您朝思慕想的女兒帶回來了。”靳何從微笑著回答。
然而靳娉婷卻是狐疑的看著他:“不要用你媚倒眾生的笑容對著我,看了反胃。”
莊國棟笑著說道:“深遠要下了自習才會回來。”
莊錦瑟一門心思的埋首苦吃。
靳娉婷關切的說道:“慢點,小心燙到了。”
“那麼,深遠大概要到九點多才能回來。”靳何從看看表,“還有三個鍾頭,姑姑,不如我們去生產區逛逛如何?”
靳娉婷挫敗的望著這個可恨的侄子:“我就知道你來沒有好事。”
莊錦瑟從頭至尾沒有抬頭瞧一眼靳何從。這樣的冠冕,和她真的是一絲關聯也沒有。其實是擔心後媽看出來吧。所以才做的一點也不招人注意的樣子。
倒是她,多心了。
自嘲的吸口氣,心已經是冰涼的了。
惆悵在慢慢的發芽。
回到房間,倒在床上。和爸爸是沒有什麼話講的,奇怪,和後媽反而到有話題。
後媽和靳何從這會已經到廠區了吧。
唉,不要想他了。
但是,靳何從的影子浮在腦子裏,怎麼也趕不走。
似乎是她太狷介了,靳何從並沒有懷疑她的意思,也許他真的沒有察覺,也許是他的緩兵之計?
那樣的平靜卻不平常的神情。還有她患得患失的心緒。統統影響了她的判斷力。
畢竟,她對他並不了解,所有的交往隻得每年靳何從隨父母回東泰過年的一小段時光。她並不比西門鈴了解他多多少。她們在他眼中都是一樣的乏味吧。
除了化裝舞會上的“她”!
莊錦瑟有些自得又有些酸澀的笑了。
門輕輕的響了。
莊錦瑟一驚:“誰?”是靳何從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靳深遠。”低沉的嗓音是那樣的熟悉。
莊錦瑟自床上跳起:“深遠嗎?快進來!”
十九歲的靳深遠有著超乎年齡的沉著與穩重。莊錦瑟開心的拉他坐下:“怎麼樣?”
“功課很好。”
“不是問這個!”莊錦瑟作勢要打靳深遠的腦袋,“當真念書念傻掉了?我才不擔心你這個呢,我是問你有女朋友了沒有!”
“問這個?”靳深遠皺起英挺的劍眉,“怎麼你和媽媽一樣八卦?”
要死了,這個臭小子!莊錦瑟捶他:“你人身攻擊啊!我是擔心你念書念呆掉,所以才關心你!奇怪,同樣是兩兄弟,為什麼差這麼多?”
“不要拿我跟他比!”靳深遠的口氣硬起來。
“好,好,好。別生氣!”莊錦瑟歎口氣,那麼聊什麼好呢。“我祈禱上帝讓你活潑起來,不要總是這樣死氣沉沉的,一點也不可愛!”
靳深遠搖頭:“在媽媽眼中,你又何嚐不是沉默寡言死氣沉沉的呢?”
“太過分了,你欺負我啊!”莊錦瑟又捶他三下。想一想,深遠說的也不錯,但是也許是因為後媽太能說了所以她才沉默是金的?
“看來大學生活也沒把你這個無知少女拯救成一個理智人才。算了,我還是睡覺去吧,生活中值得感慨的事情真是太多了!”靳深遠就有本事把話說的一本正經的,像在做報告一樣。
“可惡!”莊錦瑟撲上去,靳深遠閃的極快,一下竄了出去。
然後他的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晚安女人!生氣容易長皺紋。”
莊錦瑟嚷道:“總有一個女生會征服你這隻沙文豬的!”
“謝謝你的神話故事。晚安!”靳深遠轉向三樓臥房。
莊錦瑟恨恨的關上房門。
咬牙切齒外加跺腳三下。
這個壞小子!太可惡啦!
眼角瞄到一個人影,抬頭,驚詫莫名,落地窗的窗簾旁站著一個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
“我終於知道——”靳何從的麵孔沒有一絲表情,“錦瑟表妹不僅可以不低著頭說話,而且,還可以這樣的活靈活現。”
被雷擊中!
莊錦瑟張口結舌的望著靳何從一步一步逼近。
“想問我怎麼進來的,是嗎?”靳何從很紳士的欠欠身,“你的窗戶沒關好,所以我就來幫你檢查了一下。”
有禮的語氣表達著霸道的意圖。爬上二樓檢查她的窗子?不至於吧?
“我,事實上,我想休息了。麻煩您出去好嗎?”麵對靳何從的咄咄逼人,手足無措的莊錦瑟連忙拉開房門。
“姑夫大人和姑母大人正在二樓起居室,事實上,”靳何從冷冷的學習莊錦瑟的語氣,“他們以為我在四樓客房休息。錦瑟表妹,你確定你要我從這裏走出去嗎?”
沒有遲疑,莊錦瑟立即關上門。
靳何從笑了,然而笑意僅僅停留在唇角:“這麼乖?我一個指令你就一個動作?”
不用害怕!你根本不用害怕他的!自然一點!從前怎樣麵對他現在還怎樣!莊錦瑟拚命為自己打氣。可是,腦袋裏一片空白。
靳何從貼近莊錦瑟,他俊美的幾近罪惡的麵容鎖住了莊錦瑟遊移的目光。那種探索的眼神充滿了壓迫與侵略性,莊錦瑟一步步向後退,直至退無可退。
“表哥,你這樣,我不好站了。”貼牆而立的莊錦瑟勉強擠出一個嬌弱的笑容。是這樣笑的沒錯,從前她都是這樣跟他笑。
靳何從冷冽的目光刺痛了莊錦瑟。那樣冰冷的目光啊!為什麼是這樣冷的目光呢?
靳何從抿緊唇:“也許是我錯了。”
他是一個何其自負的人啊?怎麼可能說出這番自我否定的話來?
莊錦瑟一驚之下看向靳何從。心神立即被他那雙平靜的沉靜的但是充滿殘酷冷冽與誘惑力的眸子吸引。
空氣一下子就稀薄了。
靳何從沒有任何表情的搖了搖頭。然後走向落地窗。
來去皆成幻影。
莊錦瑟緊繃著的身軀一下鬆弛,她軟軟的貼住牆壁。
靳何從終於放棄了他的猜測了。是嗎?
她永遠不可能是他心目中的“她”。對嗎?
她是這樣的平凡乏味,而他,從來就是她要不起的。
她一直清楚的知道她要不起,所以他們之間沒有開始隻有結局;她一直清醒的明白她要不起,所以莊錦瑟無從擁有唯有放棄。
如果,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為什麼她會覺得心痛呢?
為什麼?
為什麼呢?
冷冽的秋風吹散了她所有的暖意。
靳何從,靳何從,靳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