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的時間在看完了阿皮的信之後凝結。她好像真的愛上這個人,但為什麼不是三年前,而是現在呢。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我們不能為從前歎息,過去是沒有錯的。
聖誕節又要到了,她飛到了美國。阿皮覺得自己的春天才剛剛來到。
幸福總是很短,他們在機場吻別。他們打算在第二年一同回國。這種思想在淩那裏隻停留一個半月,一切還是慢慢的冷下來了,原因是淩過慣的法國的生活,有一種回不去的感覺。
阿皮偶爾在報紙上看到一條拍賣“流星隕石”的消息。他就將準備買電腦設備和幾年來打工的積蓄拿出來買了一顆接近心型的流星隕石郵寄給遠處的淩。他想給淩一個驚喜,告訴她,他真的為她摘了一顆星。因為她是他的真愛。
幸福在一點一點的接近時,他卻收到了一個電子信件。是淩的,她說她要結婚了。是個法國人,這個人很溫柔,會對她好的。她會幸福的。
阿皮這次的反應卻是冷靜了許多。生命被打倒的次數多了,也許會更堅強。
阿皮提前了歸期。
回國一周後他來到了那個咖啡廳。慢慢的走進去。服務員變了,老板也變了,但他坐到了幾年前的那個不變的位置上。過去,迅捷的緊走,在來不及凝神的時候鑄成雕塑。一切都還是過去了,所有美好的事物,總是倉促得令人措手不及,然而,就算是再短暫,也比從來不曾有過要好。
一個城市裝著所有的回憶。而一條街道往往成為回返從前的秘密通道。每一次經過,看到樹,看到樓,看到報亭,甚至是那些擦肩而過的陌生的人。都會記起那段日子。他獨自在陽光和陰影的街上踽踽而行。拖著越拉越長的身影和惆悵,穿過了大街小巷,走不到他想去的終點。他回憶往事,往事也把他慢慢澆灌。他看見鴿子在城市的上空徘徊,聽見長笛的嗚咽蕩氣回腸。他們互相成為過客,互相成為曾經喧囂一時又漠然而去的過客!他們付出著、索取著、熱鬧了一場終究還是一無所有。隻是青春揮霍一空,生命過早衰竭,愛情日漸沒落。想著所有的經曆和感觸,想著未來的召喚和期待。他不斷的從荒蕪走向充實,又從充實回到荒蕪,他走出咖啡廳走進一間醫院。看見病人痛苦的臉龐和表情,聽見他們的呻吟和詛咒,看見傷痕和苦痛,看著殘疾和垂危,看著掙紮和哀號。他默然走到太平間的門口,看見一輛車從走廊那頭遠遠的推來,有撕心裂肺的哭聲響起,陽光則溫柔的灑滿了車輪下的地麵。他看著這輛車載著一個曾經歡笑哭泣的生命,一個再沒有知覺沒有痛苦沒有歡樂沒有意誌的靈魂,慢慢的駛進了那個最安靜最肅穆最完美最理想的地方。他看到門在眼前緩緩合攏,又感覺它是在他的身後輕輕的關上。生命原本的意義就是這樣,本不是珍惜。而是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