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雙鳳蝶雙棲雙飛,卻總離不太遠。萱雪甚是驚奇,細看之下才發現一條細長的紅線,兩端分別係在一對蝴蝶的腿上。
鳳蝶的腿細而易斷,要係上這線又不傷到蝴蝶是頗費一些功夫的。
萱雪默默地望著半空雙飛的蝴蝶,隻覺心裏有那麼一個角落塌了下去,再也砌不成原本的模樣。
“好看嗎?”琴師的聲音很輕,好像害怕嚇著什麼似的。
萱雪仰頭望著此刻已停在高處飾著百花爭豔圖紋的房梁上的蝴蝶:“太高了,撲不著了。”
琴師淺笑:“這有何難?”他從外室幾上的糕點盒子裏取了塊蜜花餡餅來,掰開將芯兒裏的蜂蜜塗在手上,隨即將手掌舉高。
不一會兒,蝴蝶便循著甜味兒飛了下來,雙雙落在琴師手掌心裏。就那樣安棲著,長長的線一直垂到地上。靜謐間的美,一時間把人的心聲都蠱惑了去。
“如此紅線相牽相隨,便可生死不離不棄。”琴師一麵說著,一麵低著頭將掌心的一對蝴蝶奉上,夢凝微微掀起幔帳,穩穩地接了才呈給萱雪。
像是有一枚繡花針紮在心尖上,傷口雖小,卻足夠讓人痛得發麻。萱雪靠近蝴蝶的手像被燙著了似地,猛地縮回來。一瞬間。腦子裏閃過的竟都是前世的種種,還有那句“參商永離”。
萱雪返身從抽屜裏取了把小銀剪子,“嚓”地一聲剪斷了線。她臉上半點表情也無,一時讓人摸不透她想些什麼。一旁侍候的夢凝和汐若也摸不準這到底是不是惱了,隻一聲不吭地垂首跪了下去。
萱雪冷著嗓音:“先生又何必如此強求?一切應緣而起,順緣而終。若是固執強索,隻能自苦罷了。”
這幾月來琴師頻繁的來訪,言語間的試探,都讓她不安到了極限隻恨不得把全身的刺都豎起來去紮人才好。“小主說得極是,”琴師語氣間有一絲難掩的失落,頓了頓才起身跪下告罪,“奴才僭越了。”
萱雪半晌不說話,琴師便就那麼在外間跪著。挨到茶都涼透了,萱雪才開口:“今日辛苦先生了,先生且回吧。今日不必講琴了。”
等到琴師退出去,從頭到尾一言未發的汐若才上前侍候著將茶水換了,將一盞新茶奉到萱雪麵前:“小主不該為難那先生的。”
萱雪一甩手將茶盞掀翻,杯子破碎的聲音把剛被叫進屋伺候的小丫鬟們嚇得跪了一地。汐若也跪下來:“小主息怒。奴婢不過是個不中用的下人,小主要打要殺都是看得起奴婢,又何必…”
“是啊,不過是個下人,”萱雪冷笑著打斷了汐若,“我又何必偏要與他客氣?”
汐若聽了這句便變了臉色,整個身子都伏在地上叩首:“小主謹言慎行啊。”
萱雪有些不明所以,但心下有氣,又如此會仔細計較這些,隻哼了一聲便進到內室裏去了。
隔了幾日,琴師又來請見。
聽到小宦官來稟,萱雪著實有些驚訝,她原以為經了那次,琴師不會常來了。
琴師進了屋,按著禮數拜見,倒不見有一絲不自在。賜了座坐穩後,琴師才開口:“這些月間奴才種是譜成了這《壽陽曲》,盧摯和朱簾秀的雙曲皆可對入,奴才鬥膽彈一曲,獻醜博小主一樂。”萱雪允了。
曲起,指腹在弦間飄過,奏出一抹悠長,聲音漸漸上旋,攀高中挽起哀涼的淡色漣漪。
“才歡悅,早間別,痛煞煞好難割舍。畫船兒載將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
尚記得高中時那天晚飯後,打球回來的路上,玉蘭樹下站著的那個女孩兒,半長的頭發遮去小半邊臉頰,端至胸前的書本上時不時落下一片大大的,粉嫩的玉蘭花瓣,女孩兒輕輕皺起的眉頭,和淡淡牽起的嘴角都被染上了美麗,夕陽落在她肩頭,和著玉蘭的影子將她濃黑的頭發染成了金黃色。
那一刻,他被她勾去了心魂。所以,直到現在,見不到,他的心裏便空蕩蕩的。
她每天清晨早早等在自己寢室樓下的身影;她淺笑著挽上自己手臂的樣子;那天老同學起哄時吻她,她低頭時臉頰上浮起的紅暈…
這一切,讓他怎麼去忘。
“山無數,煙萬縷。憔悴玉堂人物,倚蓬窗一身兒活受苦。恨不得隨大江東去。”
高中時他總喜歡靠在窗前向外望,緊皺的眉頭讓她忍不住想上前替他撫平。他高高瘦瘦的背影嵌在透明的窗玻璃上,和著窗外飄舞著的雪花,在她看是最美的一道風景。
他每天清晨在寢室樓上探出頭,看到自己了會向下招招手;他看自己時抿緊的嘴唇和嘴角的淡笑;那天他在老同學的起哄聲中捧起自己的臉,吻落下的瞬間在她嘴角低吟:“閉上眼睛。”
這一切,讓她怎麼去忘。
曲罷驚破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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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號八更~為鹿晗慶生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