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x城。文化花展節。
開始回暖的天分外怡人,由於前些日子剛下過雨空氣裏還有著濃重的泥土芬香,各色可人的花瓣兒上留著嬌豔欲滴的小水珠,在陽光的折射下綻出剔透晶瑩的奪目光彩。
火烈的薔薇,怒放的牡丹,玲瓏的蕙蘭,粉的紮眼的杜鵑,碧桃、丁香、連翹、君子蘭、春鵑、天竺葵,各種色彩交織成一片在視野裏似乎延伸至天邊那抹若隱若現的彩虹交織成一片不能分辨。
萬眾矚目的文化花展節,人群自然熙熙攘攘絡繹不絕。孩子打鬧大人們的笑聲映在一個女子眼中,卻激不起她半分喜歡。
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都沒有。
這隱約過往的字字句句在這女子腦中徘徊旋繞。
這女子深棕的長發如一汪瀑布傾注在腰間,齊整的發梢打著微弧度的卷,斜劉海微微蓋住眉毛,一襲白色長袖紡紗連衣裙及在膝蓋上,腰間的收腰打褶盡顯女子消瘦的身姿。雖不算閃亮但仍大得迷人的雙眼,唇片略厚。右手中指一枚銀色環八心八箭耀眼的鑽戒在陽光下不斷折射出的七彩十分醒目。
這個女子微咬著唇片眉頭變得緊鎖,她不停地掂著腳尖向一處聚了很多人的地方往裏擠,人群中央是一小片鬱金香專區,怒放的鬱金香的花瓣層層包裹傲然挺立,在花海中分外出彩。所有花被一個厚厚的玻璃罩罩住,更顯其高貴炫目。這幾朵花是為花展負責會遠道從荷蘭運來花種精心陪護出的,十分珍貴。
嬌小瘦弱的女子被人群不停地拋來拋去踩來踩去,終於一個小孩的衝撞讓她一個趔趄狠狠摔倒在地上。
然後,這女子在人群中,突然開始大聲哭泣。
人群紛紛異樣的眼光,都自動離這個看似不太正常的女人遠了一點。
“媽媽媽媽,這個阿姨怎麼了?”
“她是個瘋子,寶寶我們離她遠一點啊。”
“可是她哭得好傷心啊,就像寶寶丟了最心愛的東西一樣傷心。她是不是因為看不到那邊的漂亮花兒才傷心的?”
……
……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之時,橘黃的光芒籠住女子的容顏,像是撒了一世的絢爛。
在這夕陽之下,誰曾覆住耳畔默念“待我立足天下,一定許你四海為家。”
該是還願的季節,你到底去了哪兒。
夕顏如故,彼岸花開。
一切卻,青絲白煙。
原來紛紛擾擾,已十年。
引願此生不曾初見
……愛你,愛你,太過愛你,愛到不惜,毀了自己。
……
……就算我殘了廢了沒力氣再為你支住一個天下了,也會用自己僅剩的殘破不缺的軀體,硬生生給你開出一條血路!
……
丫頭,求你,你別跟我說話,……因為我實在沒辦法不愛你。
……
我愛你,七年如一日,放手還你一片海闊天空。
……
午夜夢回,安羽夕常常被這些殘破不堪像碎片般的字字句句驚醒。當那些帶著暗灰色使人窒息的回憶每次風馳電掣地掠過她的腦海時,似乎都化成了匕首狠狠剜進她的心裏。疼痛,且欲罷不能。
很多年後的安羽夕,回憶起她與那個少年的初識,其實是後悔的。
她常常想,若是他說要離開並最終從那個深淵墜下之際,她是選擇相信並陪伴他的;若他為她涉足那個黑不見底的漩渦時,她是有能力阻止他的;若那一群群如餓狼一樣的畜生們,撲向她最心愛的他一次次踐踏一次次撕咬直至剩下最後的冰殘灰燼之前,她是有能力讓他們付出代價的;若是那時那個少年窮追不舍時,她是堅持推開的;若是當年那場初識,她是有事不能去的。若是……她能愛他的。
那麼一切深不見底的絕望,都會隻是個傳說而已吧。
那個少年也就可以,雖不在她身邊,卻依然在陽光下完整好好地笑著。
好好的,好好的,一切若還能好好的,她大抵是不會再那麼沒有理智地緊緊抱住那個少年的。
“我跟你說,我跟你說呀……”女子偶爾會如同一個瘋子般不斷輕聲吟道,“從前有一隻狼,可他為了一隻羊呀也變成了一隻羊,後來呀,它就被吃掉了呢。”
常常未說完,眼淚是不經意流了滿麵的。
“……你從來不知道,你一直是我的暖陽天。”
人生若隻如初見。
多希望,我們,不曾初見。
那麼,我是否還能等到那個,低聲喚著“丫頭”笑如暖陽天的少年站在回家的路口依然如舊的對我伸出手說一句,
“走,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