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的目光分明不斷探過。伯父父親的凝重,芸芳的古怪,於淳的嘲弄,甚至還有那在一旁青白了臉色教江氏和洱蒼包裹傷口的瑞寧。

聆還有更多更多的人,所有的人——他們的目光便像那男人剛才射出的銀針,無一不紮在她身上。

他們都在看她的笑話!

寒冷從下身岩地刺骨透來,眼肚也是同樣的涼。

周圍的聲息變得有些寂靜,是夜深了起來,還是人們並不敢太驚擾那篝火另一端的人?

她心裏疼,緊攥著娘親的衣服,竟也不敢用力呼吸,怕發出半點聲音,怕別人再注意到她。

卻又在一片水霧中往那火光蒸煨裏看去——那個疏漠殘忍的男人正拿著茶盞喂著那女子。女子依偎在他懷中,頰粉如胭脂,眼角眉梢都是慵懶。

她心裏又怒又惶,又見女子閉著眼睛搖搖頭,那龍九輕輕展眉,也沒嫌諱,就著女人用過的盞子將剩下的茶水喝下。

這女人是有些姿色,但算不得絕美,憑什麼得到這人如此眷愛?她心裏翻來覆去竟都是這則想念,疼痛從指上襲來,攥在娘親衣服上的小指指甲不知什麼時候崩然折斷了。

鼻梁上濕意濃浸。

……

“我不喝了,你自己喝。”

推開男人的手,朱七低低嘟囔了聲,伸手揉了揉眼睛。

龍非離知道她困覺,遂把杯盞放到地上,將懷裏軟綿下來的身子輕輕扶躺下,將女人的螓首托放到自己膝上,又拿起狐裘披風覆到她身上,墨眸掃過山洞裏眾人偷偷打量的目光,心裏有些不悅,心想實不該帶她到這峰上來。

他厭惡別人看到她休憩的模樣,又略有些顧慮她身子吃不消。

突然想起她剛才與林倩芳說話時仔細認真的模樣,與現在渴睡的嬌憨哪有一分相像,唇角不覺一揚。

衣衫有些吃緊,低頭一看,卻見她握著他的衣襟,低嚷道:“你現在不能睡,我也不睡,我陪你聊天。”

他一怔,心裏微疼,這山洞裏還有三十餘人在,他守著她,自是不能睡,當然,他也並不乏,但知道她惦著他,自她有孕後她對他的疏懶大咧而生出的薄怒,突然一下消傾無蹤。

朱七的眼睛已有些睜不開,一時忘了這並非在儲秀殿,愛嬌地往龍非離懷裏蹭了蹭,手從狐裘裏伸出來,摟住男人的腰身。

“傻瓜,睡罷。”

聲音傳來,極是輕淡,她卻聽出幾分微抑的憐愛,心滿意足,低低又喚了他兩聲,他都一一應了,裘子被輕輕掀開又落下,溫暖幹燥的大掌伸了進來,在她腹上一下一下撫著,想起他剛才與林倩芳的話,他說,我妻……她心裏越發高興,在他懷裏翻了個身,瞅了瞅岩洞角末處和幾名師兄弟低說著什麼的於淳,後者的神色是從方才到現在便沒變過的陰霾,她笑了笑,又翻過身子,細聲問,“阿離,你說於淳現在會不會在想過後該怎樣尋你晦氣?”

“那是自然。”

男人答罷,又斥道:“還不快睡!”

“不,我要和你聊天……”

她喃喃說著,神識卻漸漸有些模糊,環在男人腰間的手被男人拉下,握了握,重又放回裘子裏,又聽得他有些惱怒道:“怎這般冰涼!”

她想說,他身上暖烘烘的,她一點也不覺得冷,就是手有些涼,但已被他不解溫柔地扔回狐裘裏去了……

藏在她裘子裏的他的手迅速握住她那隻沁了些許涼意的手。

她的意識終全部模糊。

……

從女人微滑向男人衣衫裏的臉龐,男人護衛的姿勢裏拉回視線,林倩芳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怔怔往洞外看去。

雪,不知道什麼時候住了。一輪清月竟從對麵的山穹中掙脫出來,姿態安靜。雪地上如銀如霜的不知道是雪光還是月輝。

有風撲入,篝火“忽”的一下熄了,那個男人目光明銳,炯炯而瑩,視線卻始終安放在他膝上的女子身上。

相似這月安靜,姿態不改。

隻是,這是映照了千年萬年的月,看了人世多少悲歡滄桑。

他還這麼年輕,怎與這物事相類。

但確實又讓人有中錯覺,仿佛這個人很多年以前便是如此,仿佛很多年以後也會如此。

林倩芳專注,是以很快覺察出人群中的異樣。那道目光雖很快別開,但她確信無誤,那是洱蒼——洱蒼在打量著那個男人。

咖隻是,洱蒼的眸光閃轉太快,她看不到那奴子眼裏的東西。她心裏本憤怒酸澀,百感而集,這時又多了絲迷惑。

突然,那龍九微微抬起頭。

他是覺察到什麼了嗎?林倩芳疑惑正重,卻又聽得一陣陣腳步聲從山洞以外傳來。

聆那樣遽重的步伐,來人必定……很多!

她瞬時在所有人麵上看到驚慌,暗地裏看她好戲的,臆測著那個男人來曆的人此刻都措手不及,追兵來了!

……

朱七是被淩亂驚恐又夾集著喊叫說話等種種聲音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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