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語芊真想朝大門口衝出去,決然消失。可結果,她還是認命地吞掉眼淚,拉住他的手,重返店員小姐的麵前。
他決定好的事,沒人能改變,更別提是他心中微不足道的她!
“對不起,我們趕時間,隻能拍幾個小時,麻煩你幫我們安排。”淩語芊費了好大的力氣,不知是怎樣的一股力氣,總算能說出這番話,然後不敢正視店員小姐,隻因害怕被店員揭穿這個悲哀的謊言,害怕看到店員小姐憐憫的眼神。
確實,這樣的解釋讓店員小姐深深震顫,她真的弄不懂,眼前這對非富即貴的新人,竟然忙到連婚紗照也沒時間拍,她真想對他們吼過去,同誌,錢是賺不完的!沒什麼比拍婚紗照更重要!她還想單獨朝這個帥得天下無敵、帥得一塌糊塗、帥得暴殄天物的男人怒吼過去,你TMD是不是男人!你TMD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娶這位小姐!你TMD,我祝你性無能,無福消受這麼美好的仙女!
但想歸想,怒歸怒,這些話隻能永遠埋在她肚裏生蟲,她對眼前這個美得不像是人類的女子同情一瞥,低落地領命,“行,我為你們選一個主題,中午一點鍾之前一定搞定!”
“不準將我們的任何相片泄露出去!”賀煜做聲,黑眸發出銳利的光。
“好,我知道,不經您允許,我們絕對保密,絕對不外露!”店員又是頻頻點頭,客氣尊敬的語調中是極力壓抑的憤怒,為眼前這個絕色女子而憤怒。
然後,她把他們重新請到座位上。
淩語芊清楚很多雙眼睛都在看著自己,都在同情好奇地看著自己,故內心即便痛得無法呼吸,可她還是堅強地支撐著,極力裝出一副淡雅悠然的模樣,甚至是喜悅期待的模樣。
店員把她帶到更衣室,幫她換上婚紗,化妝。
婚紗很美,她的人更美,美得令人屏息,那些店員簡直都移不開視線了。而且,由於她一直若無其事地微笑著,她們心中的疑惑和納悶也隨之漸漸消失,沒有再把她和賀煜當成“奇葩”的一對。
淩語芊笑意盈盈,但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這偽裝的笑容底下已經傷痕累累,已經痛得麻木。她儼如一個沒有靈魂的水晶娃娃,臉上明明掛著笑,內心卻是毫無知覺。她抱怨、惆悵、失落、哀傷、悲憤,以致沒有看到,當她被店員帶回他的身邊時,他幽邃的深眸飛速而過的驚豔。她隻知道,他連衣服也不換,連妝也不化,身上穿著的還是他自己的西服,雖然仍非常英俊完美。
相機在不停地哢嚓作響,她遵照攝影師的吩咐,不斷地笑,不斷擺姿勢,由於不是發自真心的笑,以致麵部肌肉都快僵硬了。
兩個布景,兩套衣服,拍了60張相片。
然後,正式結束。
這大概是史上最特別也最遺憾的婚紗照拍攝,恐怕是史無前例的,畢竟,沒有哪對準新人會這樣草草了事!
出到門口,隻剩自己和他,淩語芊總算發泄出心中的憋屈和悲痛。她沒有再跟著他的腳步走,而是在他走向車子的時候,自個二話不說地轉左,走過馬路,進入對麵那間雪糕屋,把那抹刻在心靈底處的人影狠狠地甩到身後。
雪糕屋裏,熱鬧依舊,溫馨依舊,浪漫依舊,到處可見成雙成對的情侶,唯獨她,孤身隻影。
不理會紛紛投來的各種目光,她到櫃台點了一客雪糕,然後找到一個角落的位子坐下。
草莓雪糕球,是她最喜歡吃的,三年前,天佑每個周末都會帶她來一趟。不想她被擠到,他先是找到位置讓她坐好,繼而自個去買雪糕。包廂座位的設計是麵對麵,他卻喜歡和她擠在一塊,趁著她吃雪糕不小心沾到唇角,他馬上湊臉過來,用舌頭舔掉她唇角的雪糕,還順勢在她嬌豔的櫻唇偷香一下,絲毫不顧有旁人在。
小東西,我愛你,一輩子!
小東西,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小東西,你為花,我為葉,花不老,葉不落,一生同心,世世合歡!
當年,他總喜歡叫她小東西,說她看起來很小,很清純,那水嫩嫩的、羞澀澀的身子儼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兒,令他每次和她交歡,都覺得是在拐騙未成年少女,幸好知道她已滿十八歲。但然後,他又壞壞地說,就算她未滿十八歲,他照樣會那樣做,因為他已經被她勾了魂,奪了魄,他的身體需要她去救贖,這輩子,她必須對他負責,必須永遠待在他的身邊,當他專屬的小寶貝,把他的欲望都承包下來。
曾經的甜言蜜語和海誓山盟,猶在耳畔,那麼動聽,那麼感人,奈何柳絮隨風舞,桃花逐水流,全都隨風飄散,大概,再也找不回來了,永遠也找不回來,留下的,隻有痛苦的回憶。
如今的他,已將這一切忘得一幹二淨,她對他來說,隻是一個陌路人,一個“拆散”了他和優秀女伴,把他卷入婚姻墳墓的壞人,甚至是,一個讓他恨之入骨的人。
晶瑩剔透的液體,自眼中滾落,打在眼前的雪糕上,加速了雪糕的融化,淩語芊於是把整個雪球拿起,一口塞進嘴裏,那絲滑的感覺,帶著一種鹹和澀,卻更能麻痹她的整個身心。
她在雪糕屋裏一直待到中午,然後又請了半天假,搭車去抗日紀念園。
第二次來,她對周遭已非常熟悉,知道哪個圖形代表的是什麼用意。看著一幅幅圖案,她不禁想起上次池振峰帶她前來的情景,想起他如何就著一個個圖案給她講解,開導和支持她,內心的痛於是慢慢散開來,直至豁然開朗。
對賀煜,她根本恨不起來,不管被他傷得多深,不管內心有多痛,但事後,她總能找到借口去原諒他,繼續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