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梅亞葆入得陶然閣正小花廳的時候,大夫人已經盛妝打扮,坐在梨花木椅上等他了。
一見梅亞葆進來,大夫人急忙端了笑臉相迎,“相公…”
梅亞葆的臉上很是平淡,隻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輕輕“嗯”了一聲。
他正猶豫著該怎麼跟大夫人開口,隻覺得又有些開不了口,這會兒越發的覺著自己唐突。
大夫人並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一門心思想要把他留住,便熱情的道:“這大熱天兒的,老爺有什麼事兒,叫妾身過去便是,何必大老遠的跑這一趟?”
“我這兒有冰鎮的西瓜,聽說老爺過來了,特意命徐媽和瑩兒去了籽兒,給老爺端上來,您嚐嚐…”
說著,拿起一片鮮紅欲滴的翠皮西瓜遞到梅亞葆跟前。
梅亞葆不好拒絕,隻得接了那西瓜,卻並不吃,隻是悄悄的放在了身旁的小案上。
正愁如何開口,見她這般熱情,之前的那股子氣勢頓時消了半截兒。
“不妨事,不妨事…”
大夫人見他似有心事,當下心思留轉,便問起了二夫人的傷勢,“不知道妹妹她傷的如何?”
“怪隻怪我這賤手也太快了些…”
“都是妾身不好,趕明兒我就去給她賠禮道歉去…”
見慣了大夫人趾高氣昂的模樣,幾時見過她這般小鳥依人的樣子?
梅亞葆那一股子氣勢已然又消了三分。
“無妨,隻是傷口深了些,怕是要留疤痕…”
大夫人皺了皺眉,“果然是妾身的不是,老爺,您懲罰妾身吧…”
當即起身,跪在梅亞葆身前,頭也不抬。
她這樣做,倒著實讓梅亞葆吃了一驚。
“老爺若是覺得妹妹不解恨,不如綁了我,讓我到妹妹跟前負荊請罪,讓她發落我…”大夫人越說越傷心,竟是嚶嚶哭了起來。
“我就知道是我不對,那一巴掌,我本不是打妹妹的,都怪我這手賤,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妹妹…”
大夫人早就猜到了梅老爺來的目的,如今這番演戲,隻把個自己弄得虔誠無比,天大的事兒到了她嘴裏再出來,理已然隻是失手之過了。
弄得梅亞葆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隻聽那大夫人又道:“我知道老爺和妹妹斷不會輕易原諒我,我這就在同樣的位置也撞一下,算是給妹妹賠不是了…”
說著,竟是真的朝著桌角撞了過去。
梅亞葆看得目瞪口呆。
等到反應過來時,大夫人的額角已經有血珠斷斷續續滴下來。
梅亞葆反應過來,急忙抱起她,“唉…”
“你這又是何苦?”
大夫人聽他這話,便知他已然原諒了自己,隻雲淡風輕的笑笑,“我確是無心打到了妹妹,隻望老爺和妹妹能原諒我…”
話一說完,人便暈死過去。
整個陶然閣上下少不得一番折騰。
待到事情安定下來的時候,已然是正午時分了。
二夫人正等的焦心,打發出去的丫環恰好回來,把事情跟她說了一遍。
之前一張流盼生輝的臉,當下如死灰一般顏色。
竟是再提不起半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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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川見郭氏遠去,待著葉翠抄小路來到水心亭,大少奶奶已然在等著她了。
見錦川過來,她忙支會了身旁的丫環,“嫣紅,你且去替我瞧著,萬一有人來了,你就大叫一聲通知我…”
那嫣紅雖說是二姨太,卻是她當年的陪嫁丫環,對大少奶奶忠心不二,當下便應下,站在離亭子稍遠一些的地方,四處觀望。
一見錦川,大少奶奶便握住了錦川的手,“好妹妹,他們要對我動手了,隻怕我再也陪不了你了…”
說著,竟是掉下眼淚來。
錦川自葉翠口中得知,之前金川和這大少奶奶情深意厚,兩人關係級為密切,大少奶奶對“自己”一直是照顧有加,當下也顧不得自己能不能開口,便問她:“姐姐何出此言?”
大少奶奶見她開口能言,竟是大吃一驚,“你…你…”
錦川點頭,“讓姐姐擔心了,我這喉嚨已經見好,隻需再調理調理,便可以痊愈了..”
大少奶奶見她能說話,自是喜上眉梢,“這樣最好,便是我明兒就死了,也安心了…”
“大好的日子,大少奶奶怎地說這些晦氣話?”葉翠急忙朝著地上淬去,“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
大少奶奶卻是苦笑著搖頭,“這些勞什子東西都是假的,如今我這身子,已然是油盡燈枯,時日無多了…”
錦川仔細瞧了瞧她的臉色,果然白中犯著青灰色,嘴唇亦不是正常的紅色或者粉色,而是灰不正常的灰色,就連瞳孔也有些渙散。
看樣子,確實病得不輕。
大少奶奶緊緊握著錦川的手,“妹妹,我給你的那串珠花你可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