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七八八年的一天,春天還未來得及褪去衣衫,空氣氤氤氳氳的,有一點粘滯的味道。正午時分,一道橫貫天際的狹帶狀雲現於天空,不見始端。而雲帶的中點,正帖向天佛塔的塔尖。
天佛塔高九十八層,建於雲度之中,曆帝王三世,始鍍盡金色,以三十萬民骨為基,十萬工匠之血為架,始成於一百一十八年。天佛塔九十九層中,淹留各代得道四方而來的高僧,每每見塔頂祥雲籠罩,一時信徒如蟻朝拜。
它足以成為一個時代的象征,萬千臣民的信仰之源。
它如此尖銳的直指人脆弱的心靈。
天佛塔向後三裏,便是伏駝山,山上有大羅佛像,像高八十八米,為數千工匠費十年時間,就天然山石雕成。
每天來朝拜的香客,信男信女如雲。再周邊又是天府之國,萬千民眾世代耕作如是。
周邊又有大龍虎山脈倉莽而過。鳳吾山儀秀天下。
此際,天佛塔第九十八層,有生根抬首看到天空的狹帶雲,皺了一下眉,雙手合十,低首思索了一下,又微笑起來,他立起身來,緩慢走上第九十九層。
九十九層已封禁五十年。做為曆來最得道的高僧隻能到九十八層為止。
語雲:“九十九層為天,眾生須低天而存。”
有生根已塔上階梯三步。
這個自三歲時就入佛的人間界最傑出的佛羅子弟微笑著,又踏上了一步。
他思索著,再踏上三步。
此時有生根腳下生出一朵幻影蓮花。他腳踏蓮花,虛行三步,已然抵達九十九層的塔門。他雙手繁複交錯,幻化九九八十一印後,虛虛一推。塔門徐徐打開。
有生根毫不猶豫踏步進去。
“是你呀。”有生根釘住腳步,低低出聲。
在他眼前現出的是一雕像,分不清男女。
“是你呀。”有生根又喃喃念了一遍,走上前去,手緩緩撫上了雕像的身子。
雕像因為歲月灰敗的麵容,此時好似抖顫了一個,塵垢落下,現出真容。
有生根身子向上浮起,唇印上了雕像的唇。
此時大地好像猛的抖顫了一下。那雕像忽的就嘩啦啦的零落成灰,坍塌一地。
有生根撫唇一笑,身子飄到窗前。
他看到那狹帶狀雲以天佛塔尖為界,向兩邊正慢慢斷開。
他用腳在窗台上輕輕一點,向上躍上兩丈,腳底恰高於塔尖一分,在他哈哈大笑聲中,身子急速的向大地墜落。
有生根身體與大地接觸的那刻,一聲巨響,大地忽的急速搖晃起來
轟
天佛塔瞬間攔腰折斷,砸向地麵,又一陣巨大的響聲,塔基向南傾倒,周邊寺院一刻間坍毀殆盡。接著就是伏駝山整個兒的翻斜過來,終於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大羅佛身自山體裏脫落,倒向地麵,斷為三截。萬僧侶,信徒,民眾被埋於墟下。
眾生如蟻,不哂一提
兼愛無量,即為煙塵
在數千公裏外的帝都,帝國之君載恒度正在紙上繪一女子,繪到一半,手忽然抖了一下,案上的玉璽一個翻轉,他不由啊了一下。他急匆匆的起身,召換了幾個機要大臣,來到念水池畔。
此刻念水池內念水微微翻滾,一道巨大的青銅鏡反映了幻像。首先映入載恒度和臣子們眼中的,正是天佛塔攔腰折斷的異像。
眾人不由驚呼出聲。
“天降災禍,吾國不幸,佛羅傾圮,國之根本,萬民塗炭,我心如焚”載恒度在殿上隻簡單說了幾句,便草草將國家機務托付給宰相靈靜虛。自己帶上帝國大將鎮河飛一幹十數人,乘雙翼飛馬急赴雲度之地。鎮河飛做為帝國三大名將之一,以勇猛而沉穩著稱,在過往的流逝歲月中,他上上下下經曆了數百戰役,做為帝國盛世之期,他不可能把正義二字發揚光大,那些曆史河流中漂流的英雄,大多數如他一樣,是進行對別國的侵略與征服中誕生的。還有一部分零星的戰爭,是鎮壓國內的反抗分子,以族人的血,鍍亮自己的名字。那本是一些唏噓的不堪回首的記憶,已被國家機器嚴密的埋到時間的底下,隻能在無人的角落,在他的心底翻騰。
但他不以為那是錯,曆史的進步總是要有所犧牲的。
然而他生涯的最後一戰,卻不是以勝利收場,在東征天狼的戰役中,做為主帥的鎮河飛,沒有完成任務,在天狼人堅韌的抵抗麵,鎮河飛攻三年而無果,迫使載恒度下令撤軍。但回歸京都後,出人意料的是帝國之君並未予其責罰,而是封其為護國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