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血紅。
蕭索的秋風穿過枯枝,滿城落葉稀。
更夫停下腳步,仰頭看著那輪血紅的月亮,縮了縮脖子,喃喃自語:“妖月啊,閻王鬼差又出來勾魂了。”
幾聲淒厲的慘叫從城南方向傳來,更夫嚇得一抖,伸長脖子往城南看,熊熊火光映透了半邊天。
“什麼聲音?”巷子裏的門紛紛打開,眾人跑上街頭,往城南張望。
“好像是莫家!”有人驚呼。
“是走水了嗎?”眾人結伴往起火的地方跑去。
一匹快馬疾行而來,直接躍過眾人的頭頂,濃豔的血珠滴到了更夫的額上,他眼珠越瞪越大,顫巍巍指著遠去的駿馬大叫:“那是莫家的小公子!”
火越燒越烈,黑煙騰騰而起,模糊了天際那輪血月。
莫家鏢局在火海裏崩塌,慘叫聲漸漸消失……
半月之後。
鎖骨山的密林,數十青衫男子手持鋼刀利劍,仔細搜索著。不時有鳥獸被他們驚動,在灌木中鑽得亂響。
大風驟起,刮得枯葉亂飛。眾人停下腳步,一把陰森森的聲音響起:“他們隻有三個人了,斬草要除根。大家分散開,誰殺了那小孽畜,獎白銀一千兩。”
“是。”大家精神一振,快速鑽進前方的林子裏。
說話的青衫男子沒動,陰鷙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周。這人四十多歲,汗水正從他黝黑的臉上滾落,右邊凹陷的眼窩下有塊烏青,手中的鋼刀上還殘留著發黑的血汙,殺氣騰騰。
前方有株幾人抱的大榕樹,他舉起鋼刀,撥開了垂到地上的藤蔓,盯著盤根錯節、起伏不定的樹根,嘴角扯出一絲陰冷的笑,“小孽畜,自己乖乖出來受死,免得被爺找著了,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爺會一刀一刀割掉你細嫩的肉,再把你的手剁下來……”
一隻鬆鼠在枝頭飛快地竄過,一枚鬆果從樹上跌落,正打在他的頭頂。他沉著臉色,不耐煩地扒開頭頂的榕樹枝,往東邊的山崖走去。
榕樹茂密的枝葉動了幾下,一個高大的男人跳了下來,隨即抬頭看著樹上瘦小的身影,壓低聲音說:“小公子,他們已經搜過了這裏,不會再來。你好好躲著,我去引開他們,你一直往南跑。”
少年從枝葉間探出腦袋,雙眼盛滿恐懼,小臉全無血色,薄薄的唇顫抖著,輕輕地說:“黃大叔,你要小心。”
“小公子保重。”男子點點頭,快步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很快引來了青衫男子們的注意。
“在那邊,快。”
一群人從樹下快步跑過。
少年躲在枝葉後,緊張地看著他們的背影,直到他們的身影都沒入了密林中,這才抱著樹幹,快速滑了下來。他一手挑起襤褸的袍擺,飛快地往前麵跑。
“唉……”突然他腳下一滑,重重地跌了一跤。
“有聲音!”青衫男子粗粗的嗓音立刻傳來。
少年嚇得一抖,跌跌撞撞地爬起,沒命地往前跑。枯枝吱嘎的響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就像有無數殺手緊追不舍。少年一身冷汗,心跳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絕望,他不爭氣地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前麵大樹後有一名青衫男子快速閃身出來,猛虎撲食一般,把少年撲倒在地,大掌掐住少年纖細白皙的脖子,猙獰狂笑,“小孽畜,哪裏跑。”
頭頂的枯枝像尖銳的刀劍,將月光撕碎了,拋入少年已經模糊的雙瞳裏。少年瞪著這張猙獰的麵孔,心中充滿了恐懼、憤怒、憎惡、絕望。他奮力扭動身體,雙腳在地上亂踢,白淨的臉龐漸漲成紫紅色,眼淚瘋湧,無力的手軟軟滑下……
“病癆鬼,早點送你去投胎,也不用受苦,你得感謝爺才對。”看著少年漸漸放棄掙紮,他得意地大笑。
“朱三,你放開小公子。”一名渾身是血的男子跌跌撞撞衝來,用力撞向這行凶的青衫男子,可自己也摔出了老遠。
冰涼的空氣湧進少年的鼻子和嘴裏,他長長地吸了口氣,隨即急喘起來。
青衫男子從地上撿起刀,惡狠狠地瞪著那男子,“你還挺忠心,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管,要管別人的孽種。爺今日就成全你,讓你去黃泉路上繼續逞英雄!”
男子抬起青腫不堪的臉,勉力站起來,但剛剛轉頭看向少年,青衫男子就舉起了手中的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