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尋了好一會兒，見漁嫣正吃力地往船上爬，已經爬上了半邊身子，正伸手去摸船槳。
她何時會遊泳了？正惆悵時，漁嫣已經坐下，拿著槳往前劃。雖然還是歪歪打著轉，可船開始往前行了。
“我要的男人，要正直沉穩，要英俊高大，要溫柔，要胸懷天下，更要心中裝著我。禦天祁，你符合幾個？”
漁嫣扭頭看他，隻見禦天祁的臉上居然有道疤，從眼前一直橫到唇下。原來他白日都用特殊的東西遮掩住了，如今被湖水一浸，那東西脫落，露出了這道猙獰的傷疤。
真是風水輪流轉，當日禦璃驍被手下出賣，腿骨手骨皆斷，箭箭穿身而過，受盡苦楚大難不死。禦天祁隻是臉上有道疤而已，但想必其中痛苦，已讓他難熬極了。
他微微偏過了頭，不去看漁嫣驚愕的神情。
“很醜？”他問。
漁嫣搖搖頭，輕聲說：“勝負之事，世間平常，若你真想留在這寒水宮，你就留著吧，不要爭了。爭來爭去，其實沒多少意思的。”
“你這是勸我？你願意與我一起留下？”禦天祁遊到船邊，仰頭看她。
漁嫣搖頭。
“所以啊，我一定會爭下去。”禦天祁淡淡地說。
漁嫣不再出聲，用力劃著槳，想往岸邊靠。
“看看這邊吧，真正好看的地方。”禦天祁一手撐在船舷上，一手指著湖水那邊。
漁嫣順著他的手看過去，月光落在碧水清波之上，再往前便是黑漆漆的山，仿佛這就是天的盡頭，再無出路。
她身子一歪，趕緊用手扶住船舷，往後一看，禦天祁正推著船往前。
漁嫣不肯與他同船，他便遊。
有這麼一瞬，漁嫣覺得這人也挺辛苦，江山沒了，借居於此，還要受人嘲笑白眼。
“你看這裏。”禦天祁停下來了，從船邊遊過去，手往前一指。
漁嫣趴到船頭去看，頓時眼前一亮。原來這裏是一處懸崖，七道細細白練蜿蜒地貼崖淌下，真像一把豎在天地間的七弦琴，真想伸手去撫動幾聲，一定如泉水叮咚般美妙。
禦天祁翻了個身，仰在水麵，看著星空低聲說：“有時候，就想這樣躺著，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聽，才能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管，就這樣想著你……但人生在世，總有這麼多無奈，明明不想這樣做，這樣走，卻還是邁開了腿，往這條路上走來了，好像有無數根線穿過了骨頭，牽著自己往前，不由自主，又痛苦不堪。我真的很喜歡你，喜歡看到你笑，喜歡看你拿著書坐在窗口的模樣，喜歡看你穿著大狀的衣裳在市井遊走，喜歡看你站在陽光下搖手扇風。你是我做不到的那個我，我不像你，總是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漁嫣怔怔聽完，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才好。禦天祁固執到可悲，她同情，卻沒辦法生出半分好感。
暗藍的天幕上，星星閃耀不停，風輕輕吹過來。這樣美妙的夜，她和這個固執的男人待在湖麵，他不肯離開，漁嫣隻能坐著，任風吹船動，看月落日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