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瑤的步子更快了,恐懼像惡潮般瘋狂地湧來。漁嫣居然沒有死!太不可思議了!她一回來,必定會追查念恩的事,她得去找父親商量對策。
禦醫局的人也正議論漁嫣的回歸。郝海獨坐於桌後,手頭擺著已經寫好大半的方子。桌上的茶爐裏,茶水正香。
“爹,不好了。”晨瑤匆匆進去,關上了門。
郝海抬眼看她,眼神淩厲而冷漠。
晨瑤隻好垂頭在一邊站著,待他寫完了方子,才上前一步,小聲說:“爹爹幫我,漁嫣回來了。”
郝海放下狼毫,淡淡地說:“走吧,隨我去藥庫裏看看。”
晨瑤趕緊點頭。藥庫在地下,有些特殊的藥材喜陰,需要在潮濕的地方才能維持藥性。兩人沿著長長的台階往下走去,冰涼的青石壁上,微微凝著些冰珠,隔壁就是冰室,儲著冬季采好的冰塊,以便夏天用來降暑。
往前再走五十步,便是一道紅漆門,上著銅鎖。郝海打開門,濃重的藥味夾雜著寒氣撲麵而來,晨瑤掩住口鼻,跟著他走進去。
一排排大架子上堆滿了草藥,郝海隨手理了理身邊三角架上的藥材,開始按方抓藥。
晨瑤見他還是不出聲,趕緊關上藥庫的門,上前急聲道:“爹,漁嫣回來了。你快給我出個主意吧。”
“她回來她的,你擔心什麼?”郝海轉過頭,銳利的眸光直探她的眼底。
“我……”晨瑤急得麵色發紅,小聲說:“爹,念恩的事是我做的。”
“賽彌告訴我了。”郝海看她一眼,依然麵色平靜。
“可是漁嫣會追查的,爹,你倒是給個主意啊。”
“她拿什麼查?”郝海包好手中的藥,走到另一個架子邊。
“那晚有人看到我了。”晨瑤跟在他身後,慌得聲音發顫。
“不成器的東西,蠢材!”郝海突然揮手,把那包藥砸到她的臉上,“我白白栽培你了,遇上這麼點事就沉不住氣。”
藥包砸在晨瑤臉上,撒了一地。她不敢出聲,伸手抹去臉上的藥末,靜待郝海下文。
“既沒本事作惡,自己就去擔著。”郝海冷酷地走開,繼續擺弄藥材。
“爹,女兒知道錯了,您幫幫女兒。”晨瑤跪下去,膝行數步,拉住他的袍擺,“漁嫣狡詐,一定會查出來的。到時候女兒若有事,神醫穀也會麵上無光啊。”
“你……”郝海麵上浮出一層怒色,深深吸氣,彎腰拉起她,放軟了眼神,“瑤兒,你怎麼這麼浮躁?她還未開始查,你就慌了陣腳,急匆匆跑來找我,若是皇上問起來,我要如何答?”
“我……”晨瑤語塞。
“誰看到你,就讓誰說不出話!”郝海眉頭微展。
“當時讓賽彌去找過,可不知白鷹把那對母子藏在何處,後來以為她死了,汰州又起了大火,現在隻怕找不到人了。”晨瑤為難地說。
“你找不到,她也找不到,你就更不必急。”郝海輕輕歎息,拍拍她的肩,“看看你幹的好事,行醫者如今成了毀人者。爹爹為了你,連良心也要拋掉了。”
“爹爹,待做完這件事,女兒一定好好做人。不過,漁嫣一定容不下我,就算不查這事,她也會趕我出宮,您知道的,我愛驍哥哥……您能不能想個法子,讓我和驍哥哥做成夫妻?”
“這事我怎麼幫?我幫你摁著他?”郝海又怒,抽腳往前走,“你在他身邊四年,連這點事都辦不到,你讓我怎麼說你?”
“我不敢用那種藥……他一定不容我。”晨瑤滿麵沮喪。
“之前是因為漁嫣,他恰逢熱戀,急於表達自己的愛意,當然要疏遠你們。後來以為漁嫣死了,他又一心要攻入京城,也沒什麼心思接近女色,不過……”郝海皺皺眉,轉頭看她。
“不過什麼?”晨瑤趕緊問。
“你可知道男人最恨自己的妻子做什麼事?”郝海眼波一閃,盯著她問。
晨瑤想想,輕輕二字:“背叛。”
“知道怎麼做了?”郝海眼角褶皺堆起,勾起一絲冷笑。
晨瑤猶豫半天,小聲說:“爹爹明示,女兒怕又做錯了。”
“蠢東西,我怎麼有你這個蠢東西!如果漁嫣是我的女兒,我真要去燒高香了。她隻走了一趟蘭花巷,隨便在你麵前說說,你就露出了馬腳,若不是忘蝶蠱的原因,你早就被砍了腦袋了。我看,你連給她提鞋都不配!”郝海頓時火冒三丈,又把一包藥狠狠砸到晨瑤的頭上。
“爹莫生氣,是不是……莫問離?”晨瑤捂著腦袋,小聲試探,“對了,隻要她有事,莫問離必會出現,想必是因為在她身邊有莫問離的眼線。”
“哼……”郝海冷哼兩聲,“把地上弄幹淨,煲一盅養生驅寒湯給她送去。”
“爹,謝謝您,我知道怎麼做了。”晨瑤終於破涕為笑,轉身就走。
郝海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她的背影,抓了把草藥片在手心裏狠撚著,然後揮手一撒,藥片便碎成了一把藥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