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眼睛最幹淨，她毫不掩飾失望和疑惑，又小聲說：“我們不要分開吧，阿布勒說過的，我們不要分開。”
莫問離緩緩轉過頭來，眼中充滿了期待。漁嫣幾乎就要說出那句話了，我跟你走吧，但是腦中閃過禦璃驍烏黑的雙瞳，又硬生生把話吞了下去。
他眼中的光暗了下去，手掌在小青的後腦勺輕拍，“不在一起，我們不在一起。”
“你們天天都在一起啊。”小青又說。
“我出去一下。”漁嫣坐不下去了。
翡翠穀是一場夢，在夢境裏他們扮演與世隔絕的兄妹，但是回到現實，不得不麵臨選擇。漁嫣隻能二選一，她此刻想見的，是禦璃驍。
房間裏尷尬地靜了一會兒，莫問離拍拍小青的背說：“去陪你漁姐姐。”
小青跳下他的膝，飛快跑出去。
夙蘭祺眸色輕閃，抱起酒壇，又給他倒滿一碗，“以前常聽尊主說，愛與不愛，決定了傷與不傷，你是不會碰情字的，如今是怎麼了？”
“如今……”莫問離端著酒碗，悠悠地瞥他一眼，“著魔了。”
夙蘭祺淺淺點頭，“她倒是越發美豔了。”
“那是次要的。”莫問離小聲說。
“次要的？”夙蘭祺不解地看他。
莫問離喝多了，人軟軟地趴了下去，手邊的酒碗翻倒了，烈酒淌得滿桌都是。
夙蘭祺叫侍衛把他抬去房間，出來時，漁嫣站在門口，仰頭看著皎皎明月。她纖細的脖頸在月光下彎出一道優雅的弧度，讓人莫名其妙就有種想輕輕掐上去的衝動。
“祺王，他睡了嗎？”漁嫣突然轉過頭，明亮幹淨的眼睛朝他看來。
“是。”夙蘭祺輕輕點頭。
漁嫣輕輕合上眼睛，垂頭站了會兒，轉身進了他的房間。夙蘭祺站在門口看著，她正彎腰給他脫靴子，又打來水給他擦洗手和臉，之後給他蓋好棉被，放下帳幔，又轉頭看了看他，最後將防備的目光停在了夙蘭祺的臉上。
夙蘭祺揚揚唇，背過身去。
過了會兒，她出來了，手在夙蘭祺肩上輕輕一拍，“祺王，幫人幫到底。請幫我準備馬車，我要回去。”
“現在？”夙蘭祺愕然看著她。
“是。”漁嫣又轉頭看向院中。
山穀外的冬夜，雖也寒冷，卻有這一瀉而下的如水月華，照亮她回到禦璃驍身邊的路。隻要想到那晚分別時，禦璃驍滴在她手上的滾燙的淚，還有他貼上來的帶著鹹鹹濕意的唇，她就激動不已，恨不能立馬插上翅膀飛去他身邊。她的念安和念恩，也不知是否安好……
趁莫問離還未深陷，不如從此不見。欠他的情，漁嫣不知道如何償還，就讓她當一回無恥小人，把這情永遠欠下去。對他再狠狠心，他也就解脫了。
“那好吧。”夙蘭祺點頭，略一猶豫，又說：“可是現在太晚，你也看到了，這隻是小地方，找不到太多馬車，這些人不可能一次全帶走。不如分成幾批進京，你今晚先帶上幾個，明天我安排人護送他們。”
漁嫣思索一會兒，感激地說：“多謝。”
“舉手之勞。”夙蘭祺狹眸輕彎。
“待他醒了，請替我轉告他一句話。”漁嫣說完，卻安靜下來。
十月自長長的過道那頭穩步過來，幽碧的眼睛死死盯著夙蘭祺，直到停到漁嫣身邊時，才慢吞吞地趴下去。鏘鏘鑼聲，提醒二人已是四更了。
夙蘭祺看她久久沉默，忍不住問道：“什麼話？”
漁嫣長吐一口氣，彎腰拍拍十月的頭，“算了，十月，我們回家。”
夙蘭祺慢步跟在她身後，目光一直黏在她窈窕的背影上，走道上的燈籠在風裏輕晃，光投在他的臉上，映出若隱若現的幾分貪婪笑意。
侍衛站在小院四周警戒，翡翠穀的人都沒睡，他們第一次走出大山，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房子，吃上這樣的飯菜，此時正處於興奮和不安中，都坐在院子裏小聲私語。
“小姐。”見漁嫣過來，大家紛紛起身圍向她。
大馬正從一隻布袋裏抓東西吃，夙蘭祺的視線落到他的嘴上，他嚼的是一些褐色草根。這男人是夙蘭祺生平見過的身材最魁梧的，又有神力，令人嘖嘖稱奇。
“這是什麼？”夙蘭祺快步走過去，好奇地從他托在掌心的布袋裏拿了一小撮草根放到鼻下聞，一股腥臭猛地衝進鼻腔，臭得他趕緊丟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