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殺了所有大臣,一定防備森嚴,我們走不掉的。”芙葉太後偎著他坐下來,和他一起看著那丸藥,輕輕地說:“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怕死……一想到要冰涼地躺著,我就不寒而栗。”
趙太宰轉過頭來,看了她一會兒,伸過手臂攬住了她,長長歎息,“唉,若當年沒讓他進宮多好。”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景之,我們都老了。我前天還夢到了怡琳,她去得早,或者是一種福氣。”芙葉眯了眯眼睛,像小女孩一樣,在他的懷裏蹭了蹭,手在額上輕揉道:“頭疼。”
“先躺躺,我去給你拿衣服。”趙太宰要扶她躺下。
“別費心思了,相信我,出不去的。你陪我躺會兒,說說話,等他來找我。”芙葉揉了揉眉心,拉他躺下。
趙太宰猶豫了下,脫了靴子,和她並排躺著。
“你還記得嗎?我十四歲那年,你給我做了隻風箏。”芙葉說著,輕輕地笑起來。
“哦。”趙太宰點頭。
“唉,我不記得那風箏長什麼樣子了。”芙葉搖頭,一臉愁意。
“芙葉,我還是去看看蓉欣,我怕他會對蓉欣下手。”趙太宰又坐起來,看看空寂的四周,不安地說。
芙葉的眼中有了幾分失落,半晌,輕輕點頭說:“你去吧。”
趙太宰爬起來,猶豫了下,又說:“換上衣裳,等我回來。”
“嗯。”芙葉點頭。
趙太宰穿了靴,匆匆往外走去。
大殿中又靜下來了,像沒人的深淵。芙葉翻了個身,看著空蕩蕩的大殿發怔,宮中幾十年的時光,在眼前飛快地閃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隻覺得有人站在榻前,猛地睜眼,隻見表姐怡琳、禦璃驍的生母正站在那裏,一身鳳袍雍容華貴,低頭看來時,唇角生著冷意,“你還是這麼狠毒啊……”
她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轉頭看,榻邊確實有一人,卻不是貴妃,而是桂芸嬤嬤。
“娘娘,您做噩夢了?”桂芸嬤嬤給她揉著背,擔憂地說。
“什麼時辰了?”她抹了把冷汗,轉頭看向殿門。
“辰時了。”桂芸嬤嬤端了茶過來,遞到她的唇邊,“喝點茶,壓壓驚。”
芙葉一口飲了,輕輕喘了會兒,突然手一抖,茶碗跌在了錦被上,她雙手扼著咽喉,發出骨碌骨碌的聲音。
桂芸嬤嬤連退了數步,猛地跪到地上,大聲說:“太後走好。”
芙葉轉過頭,想說什麼,卻發不出半個音,隻瞪大了眼睛,死死看著緩緩打開的殿門。
血不停地從嘴裏湧出來,把身上的薄絲錦緞染得透紅,一團團,就像盛開的牡丹花。她眯了眯眼睛,朦朧中,又看到怡琳貴妃和好多曾經的姐妹站在榻前,冷冷地盯著她。她勉強揚起唇角,想笑一笑,以示不懼。
“母後總是這麼疼我,還給我留了這樣的好東西。”禦天祁慢步過來,手一揮,把藥丸丟了過來,狠狠地砸到了芙葉的臉上。
芙葉眼睛一瞪,直直地倒回了枕上。
“太後病重,關閉寢宮,任何人不得前來見她。”禦天祁轉過身,銳利的視線緊盯著桂芸嬤嬤。
“是。”桂芸嬤嬤連連點頭,一頭大汗猛地往下滴落。
又有幾名小太監過來,把芙葉從榻上抬起來,用白布裹好,匆匆往外跑去。
禦天祁環顧了一圈大殿,一臉冷硬地大步走了出去。
生死攸關之時,他當然也會在太後身邊布下眼線,桂芸嬤嬤早就被他收買了。
趙太宰就跪在大殿外,看著白布包裹的芙葉被抬出來,丟進了牆東邊的一口井中,他頓時老淚縱橫,往前爬了幾步,又趴了下去,啞聲喊了句:“恭送太後。”
“你還是個情種。”禦天祁走過來,冷冷刺他一眼,一腳就踢向了他的心口,“來人,把他關進籠子裏,讓他在這裏守著太後。”
太監們把趙太宰推進一個鐵籠,高高懸起,讓他和丟在井裏的芙葉太後兩兩相對。
“皇上,已經安排好了。”一名侍衛匆匆過來,附在禦天祁耳邊小聲說。
禦天祁點點頭,抬頭看向趙太宰,低聲說:“我也算成全了你。”
趙太宰隻盤腿坐著,雙目緊閉,沉默不語。
“好好待著吧。”禦天祁淡淡地說了句,大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