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嫣。”他把漁嫣放到榻上，輕輕喚她的名字。
漁嫣毫無反應，像木頭一般僵著不動。
身後傳來了腳踏竹板之聲，莫問離轉頭一看，老嫗帶著大馬小馬進來了，手裏端著熱氣騰騰的茶水。
莫問離不敢碰，這裏的一切都讓他心生警惕。隻怕誰也不知道，在後青國裏，還有這麼個地方，隱居著這麼一群人。
“她是什麼病？”老嫗用手指在茶碗裏攪攪，又在桌上寫字。
“中毒。”莫問離低低地說。
“哦。”老嫗點頭，轉身對大馬小馬二人小聲交代了幾句，又轉頭看著莫問離，對他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莫問離這些年見慣了爾虞我詐，此時已有些分不清笑臉後的真假，就算是善意，經曆了生死關卡的他，此時也難以相信。
他關上門，走到後窗去看。
這是一座狹長的山穀，近處綠樹成蔭，遠處濃霧彌漫。一條小溪順著小路蜿蜒而來，溪水碧透，可以看到溪底的小石子。
狹長的小路兩邊，盛開著他從未見過的花，全是大紅色，像蝴蝶一樣展翅，風一吹，就像隨時會飛起來一般。有藍色的蝶落在花上，翅膀被陽光染上了一層螢光，極美。
他轉過頭看漁嫣，她這樣沉睡著，若不必再痛苦，那也是好事。就怕她醒來之後，他又要再麵臨一回她劇痛的模樣。
穀中很快就被黑暗籠罩了，莫問離擰眉，關上窗，回到她身邊坐下。
桌上的那碗茶已經冰涼，他不敢碰，此時又口渴至極，想了會兒，決定去樓下飲那溪水解渴。他從後窗飄落下去，掬了水往嘴中送，甘甜的溪水灌入喉中，讓他通體舒暢。
他掐了朵紅花放在眼前細看，臉色漸漸有些怪異，這種花，怎麼那麼像漁嫣額上的紅斑？
在穀中的七日，漁嫣一直昏睡。
莫問離已與老嫗混熟，知道了她是族長，叫阿布勒。這種花居然叫忘蝶，這條小溪叫忘川。穀中的人祖上一百七十多年前就到了這裏，為逃避戰禍，帶著全族避入山穀，不料進來之後卻找不到出去的路，隻能世代留在這裏。
大馬和小馬天生神力，尤其是一雙手臂，能舉起千鈞之物，是穀中唯一能出去的人。他們成年之後，隔幾個月就會裝成大熊，出去溜達一圈，不過也僅限於在林子裏轉轉，打一些獵物。那張大絲網，是他們打到獵物後，為方便直接丟下去才掛上的。莫問離和漁嫣是他們兩個第一次捉到的人類獵物，他們覺得有趣，所以把他二人帶了回來。
大馬和小馬很佩服莫問離那縱身一躍的功夫，他們隻會從上往下跳，不會從下往上躍。輕功這詞，莫問離沒辦法解釋，隻能裝得高深莫測。
另外，這些人的祖上是幾位知識淵博的人物，他們進穀時，帶了大量的書籍。莫問離翻了幾日，居然被他找到一本記載巫術的書。這本書比夙蘭祺找到的那本更加全麵，關於忘蝶蠱也有詳細的記載，並且寫著一個更直接的醫治方法——換血。忘蝶蠱是通過血液藏在人的體內的，所以發作時，人才會燙得嚇人。
莫問離轉頭看向漁嫣，她一直保持微弱的呼吸，應該是喝了他的血的緣故。換血的結局是，他將代替她承受忘蝶蠱痛，雖不會死，但是那痛苦會伴隨他一生。
阿布勒突然推門進來，端著一碗粉色的水，笑嗬嗬地放到他的麵前，嘴裏別扭地吐出一字：“藥。”
“什麼藥？”莫問離愣了一下，放下手裏的書。
阿布勒指指莫問離，又說：“喝。”
莫問離端起碗，往桌上倒了些水，示意她寫。
阿布勒不好意思地笑笑，寫了句話給他看：“毒瘴天要到了，此藥可防瘴氣。”
莫問離扭頭看向漁嫣，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換血吧！男子來受這些痛，總比讓她一個弱女子承受強得多。而且，這樣一來，她和他都不會死。
他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向阿布勒，寫了一句話給她看。
阿布勒滿臉驚訝，飛快看了一眼漁嫣，猶豫了會兒，又寫：“你們得永遠在這裏住下去。”
莫問離輕輕擰眉。
“我們不想有外人再進來，我們很平靜，不希望被打擾。你如果想我幫你，就得與我們立下契約，永遠不離開。”阿布勒一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