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幾乎跌出馬車,外麵響起一個聲音,“怎麼了?”
是風盡的聲音。
十五手放在沐色臉上,對方緩緩睜開了眼睛,凝視著自己。
其實她自己並沒有衝開風盡的穴位,而是剛剛流水來之後沐色就醒了過來,暗自將內力渡入她手心。
此時,沐色看著自己的眼神,竟帶了幾分悲傷和憐憫,但是他沒有說話,隻是像貓一樣乖巧的趴在她膝蓋上,用眼神安慰她。
“我沒事。”十五擠出一絲笑回應他。
“我答應過你,不傷人。”
十五一愣,方想起幾天前自己因為沐色對流水的態度而發火,原來自己真的誤會他了。
十五手放在他脈搏上,雖然五髒被震壞,但因為他特殊體質,正在亦驚人速度複原。
“還疼嗎?”
“看著你,覺得好疼。”
他另一隻放在心口,如實地說道。
“你說有人欺負我,你去殺。可是,有人欺負你,你為什麼不殺?”他難過地反問。
“沒人欺負我。”
“有。”他伸手指著馬車外,“那個長得漂亮的男人。”
風剛好撩起窗戶上的小簾子,沐色手指著立在月光下的黑袍男子,十五眼眶酸疼,發出一聲哽咽。
沐色手指放在十五眼角,觸到一絲溫熱。
“他讓你難過了。”卷發少年低聲說出這句話,卻覺得好熟悉,似乎多年前他也說過這句話。
大片大片的薔薇像火一樣盛開,一個紅衣長發的女子坐在花裏麵,她神色絕望,周身經脈被封,宛如一隻被人折斷翅膀的鳥,被關在院子裏,隻能仰望著天空,卻飛不出腳下那片紅色的花海。
“他是我夫君。”
女子的聲音傳來,在夜空中那麼的清晰,竟然和九年前一模一樣,瞬間重疊起來。
綿延的紅色燈籠,像火海一樣盛開的薔薇,一點點的鋪滿了整個睿親王府,女子坐在欄杆上,搖晃著腿,指著遠處款款而來的白色錦袍男子,“沐色,那便是我要嫁的人,他將是我夫君。”
她抬起手時,手腕上的鈴鐺哐當作響,發出清脆的聲音,可卻重錘之聲,撞擊著他胸口和腦海。
“砰,砰……”
胸口有什麼在跳動。
沐色捂住胸口,緩緩起身,回頭看向女子目光所在。
月光下,一個穿著繡金色地湧金番蓮黑袍的男子慢慢走來,他黑發扶風,周身透著一熒光,似暗夜走出來的鬼魅。
女子的聲音傳來,“他隻是比我難過,因為他過不了心結,可我卻沒法幫他解開。”
少年回頭看著女子,然後目光落在她頭發裏那隻木簪上。
他看到滿天飛舞的藤蔓花瓣,有個女子說:沐色,我送你一個禮物。
那是一隻雕刻著蓮花的木簪,手工一般,卻樸素自然。
我有心了,是不是就可以愛你了。
零碎的畫麵不停的在腦海裏閃現。
少年看著眼前的女子,正要開口,卻見她一下將自己按在座位上,“沐色,坐著別動,好嗎?”
月色中,蓮絳已款款走了過來。
撩開簾子的是風盡,而蓮絳負手立在車前,帶著黑色麵紗,可是卻依然能看到那麵紗下那碧色的鳳目,瀲灩光華。
馬車裏,白衣卷發的少年醒了過來,此時,坐在座位上,右手握雕木,左手的小刀飛走,垂著眉眼,看也沒有看門口。而對麵的座位上,女子頭發微微淩亂,一張臉蒼白,可一雙大眼睛卻明亮地看著自己。
碧眸一眯,眼底厭惡翻滾。
是她!
腦子裏有一個聲音,殺了她,殺了她。
“想餓死?”麵紗下的妖嬈紅唇,勾起一絲殘忍,“那本宮就準許你。今天開始,不得給她任何吃的。”
說完,拂袖轉身離開。
冷厲的語調,帶著她從未聽過的嗓音。這嗓音不似蓮絳平日的那種低魅慵懶,也沒有他獨有的華麗。
“蓮。”
十五開口喚道,因為疲倦,她喊出的聲音很輕,旁人幾乎無法聽到。
可轉身欲走的男子步子一滯,然後緩緩回身。
他動作很慢,像是在做著某種煎熬和爭鬥,旁邊的風盡也注意到蓮絳的手突然握緊,那關鍵瞬間泛白。
最後,他麵向馬車裏溫和看著自己的女子。
“我想吃陽春麵。”
蓮絳怔怔地看著十五,似乎沒有反應過來,隻是覺得,眼前的女子麵容清明起來。
“讓人煮陽春麵。”
他開口,聲音卻比先前多了一份溫柔。
風盡眉心一跳,遽爾笑道:“十五,要不要給沐色煮一碗?”
沐色兩個字他咬得極其的重,旁邊的蓮絳目光一下落在沐色身上,十五也回頭看向沐色,此時的沐色也專心致誌的雕刻手裏的人雕像。
他低著頭,如海藻般的卷發落在身側,襯得清秀的臉有一種說不出的溫和秀美。
看得出,他身體還是十分虛弱,但是奇怪的是,他雕刻的動作非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