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放了下來,馬車裏一片昏暗,蓮絳喚了一口氣已經顧不得蘇醒的蔓蛇,掀開簾子跟著出去,“十五……”
名字在喉嚨裏,如何都喚不出去。
馬車前,十五跪在地將沐色抱在懷裏。
剛剛那一掌,蓮絳隻是本能地想要將簾子放下來,再加上蔓蛇異動,他本沒有用幾分力,可此時躺在十五懷裏的少年嘴角卻不斷的溢出血沫。
沐色紫色的雙眸看著十五,手指指著心髒,“這……是不是痛?”
十五震驚地看著沐色,又看到他眼底漾開滿足的笑容,“我好像能感覺到痛了。”
是啊,這是痛……身體五髒六腑粉碎,那種刺痛蔓延到全身,可是都不如,心口的疼痛。
沐色怔怔望著女子,她有著陌生的麵容,陌生下顎,雙唇,鼻翼,可是……她眼神那樣的熟悉。
擔憂的,憐憫的,恐慌的,絕望的,溫柔的。
他好像看到一個女人,分花拂柳的朝自己走來。
他無法看清她的容顏,也想不起她的名字,但是,他看到一身紅,如火如荼,紅得妖豔,紅得刺目,像嘴角溢出的鮮血。
那人是誰?她是誰?
他顧不得體內的傷,一下捂住頭,手指狠狠的撕扯著頭發,想要從腦子裏挖出關於那個人的樣子,可是,他想不起,想不起。
少年撕扯著頭,從十五懷裏翻滾出來,極其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沐色?”
十五失聲,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地上的少年秀美的臉已經痛得扭曲,十五隻得再度將他抱在懷裏,“不痛,不痛。”
“嗬……”
馬車裏傳來一聲輕笑,旋即身影如鬼魅飄出,從十五懷裏抓起了沐色,擰到一邊。
十五抬頭,看到蓮絳一身黑袍宛如修羅一樣立於晨光薄霧之中,而沐色就像一個人偶一樣被他擰著提起。
“沐色,你還要裝什麼?”蓮絳唇如吸血般妖嬈,雙瞳碧色充滿了戾氣,手突然用力,掐住了沐色的脖子。
“蓮絳,你給我放手。”十五一下撲了過去,“你剛剛打他一掌還不夠!”
“一掌?”蓮絳冷冷地盯著十五,“本宮那一掌根本沒有用力!”
“沒用力?沒用力你能將他打得口吐血沫,他五髒六腑全碎了。”
霧氣全部散去,陽光無情的照在蓮絳身上,衣衫下的藤蔓蔓延到了後頸,一朵暗色的花蕾破體而出。
“十五。”蓮絳失望地看著十五,“你寧肯相信他,都不相信我?”
十五被問得一怔,蓮絳深碧色眼底突然閃過一絲狠戾,陰森道:“既然你非說我要傷他,若不這麼做,怎麼對得起你的指責!”說完,擰著沐色身體往前急速掠去,提著沐色狠狠撞向了一旁的巨木。
那巨木受到強烈撞擊,竟然轟然一聲斷裂,而栗色卷發的少年如被抽幹鮮血的人頭,徒然的垂下頭。
看著麵容清美的少年從蓮絳手裏慢慢滑到在地,十五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許久,她握緊拳頭渾身麻木地走了過去。
“不錯。”俯瞰著地上到悄無聲息的沐色,蓮絳唇勾起一抹譏誚,“裝得很好!本宮還是第一次見到魅,暈過去。”
十五沒有理會蓮絳的嘲諷,隻是頓時將沐色扶起來,“他是人。”
是的,沐色不再是魅了。
就在剛才,他在問:這是不是痛的感覺?
他不再是那個後背幾乎被劍砍成兩半,卻渾然沒有感覺的怪物了,他是一個受了傷,會痛,甚至會暈過去的正常人了。
隻是,這個代價,未免太大。
就如沐色從厲鬼煉化成人一樣,在血泊裏痛苦掙紮七天七夜,吞噬其他惡鬼,要不就被其他惡鬼吞噬,漫長而血腥的過程。
而現在,從魅到人,他又何嚐不是要經曆一次次身體上的折磨,最後慢慢找到痛感,慢慢有著人的感官。
十五低頭對沐色耳語道:“沐色,你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