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光中,那朵藍色的藤蔓花如烙印一樣落在他耳後,陰森詭異。
目光掃過周圍,是陌生的房間,他掀開身上的狐裘,赤足走了下來推門要出去。
“你去哪裏?”
風盡擔憂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十五……”他看著巷子方向,聲音輕顫,“我去巷子口等十五回來。”
說著,他抬頭看著漫天繁星,麵色焦慮,“天快亮了,她怎麼還沒有回來。”
他赤足走在木板上,毫無聲息,幾個跨步就來到樓梯處,卻看冷恭敬地站在柱子旁。
“殿下,你要去哪裏?”
蓮絳看了看冷身後,眼底突然閃過一抹失望,“我不是讓你去找十五嗎?十五呢?你怎麼回來了?其他人呢?”
冷茫然地看著蓮絳,低聲道:“十五已經回風居院了。”
“她回來了?為什麼我在巷子口沒有等到她,她什麼時候回來的?從哪裏回來的?”
他聲音急切的有些語無倫次,身子被人一拽,後退幾步。
冷一看,是風盡將他拉進了房間,“誰也不準進來。”
說著,將門砰的一聲關上。
“滾!”
蓮絳不耐煩的一把將風盡甩開,風盡幾乎一個踉蹌地摔在地上,他很快站起來,抱起旁邊的鏡子放在蓮絳旁邊。
“蓮絳,你自己看清楚!”他撩開蓮絳的青絲,指著鏡子裏那朵藍色的蔓蛇花,“看到了嗎?這是什麼?”
那張開的藍色花瓣,看向來像是惡魔嘲笑的裂開的嘴。
蓮絳驚駭地看著風盡,“這是怎麼回事?”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風盡冷冷一笑,“你記得客棧裏發生的一切。”
“你住口。”
蓮絳厲聲打斷,卻下意識地捂住胸口。
他不記得,他真的不記得。
他不記得十五有說過如果容不下沐色,那也不用留她。
他不記得她拉著沐色的手從樓梯裏下來。
他不記得他打著傘走過長安所有的街道,一家一家的去找她在哪裏。
他隻記得,他站在巷子口,等她回來。
他的十五,怎麼會說出那樣絕情的話。所以,那些都沒有發生過。
“你放心,她還沒有離開長安,我命流水將她帶回風居院了。你若不信,大可以回去看看。”
“那沐色呢?”
許久,他終於開口問。
風盡臉色浮起一絲冷笑,“你覺得十五會丟下沐色?”
那一聲反問,讓他周身冰涼,外麵星光清冷,他捂住胸口退到黑暗處,想起了白天日光落在身上那種痛苦。
黑暗罩住自己,卻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自己保護了起來。
體內蔓蛇在躁動,瘋了似的在他體內奔走,蓮絳麵色泛青,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甚至能看到它穿過身體時的影子。
“她……既然要留下沐色,那便由她去吧。她回來就好。”
蓮絳痛苦的閉上眼睛,唇角溢出一絲苦澀。
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開始‘怯弱’。
在巷子等她回來的那個幾個時辰,他覺得像是過了煎熬的一生。
他無法再和沐色鬥下去,無法逼著她在自己和沐色之間任選一個,因為,他大概猜到了結果。
他甚至無法再期望著有一天,她的世界,隻有他的存在。
風盡震驚地望著暗處的蓮絳,他萬萬沒想到如此霸道專橫的他,竟然做出了讓步。
“你是瘋了嗎?你要將沐色留在身邊?”風盡聲音幾乎在顫抖,“你忘記皇宮裏死多了少人?你忘記三娘怎麼死的?”見蓮絳無動於衷,風盡抽了一口涼氣,“你暈倒之後,你知道客棧還發生了什麼事嗎?流水因為靠近十五,腳踝差點被沐色斬斷。一個時辰前,安藍左手被沐色燙傷……”
蔓蛇在他體力肆意遊動,他抬手阻止風盡再說下去,“蔓蛇醒了。”
風盡一愣,方知道是因為蓮絳情緒躁動將那蔓蛇刺激醒了,一旦蔓蛇醒了,就必須要有雌性的血讓它平複,“那你等我。”
他一走,蓮絳整個人頭仰躺在榻上。
那些藤蔓細紋從他心髒處延伸出來,然後爬向他全身,蔓延過他的腰身,手足,甚至密布了他那如雪的容顏,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到皮膚下那些枝蔓接出朵朵花蕾,試圖盛開。
他發絲如烏黑的綢緞一樣鋪在身上,睜大著雙眼望著帳子,那妖冶的容顏沒有絲毫表情,像是一具沒有任何靈魂的屍體。
門被輕輕推開,風盡端著一個碗走了進來,然後親自喂到蓮絳嘴裏。
“噗。”
濃稠的液體剛入唇,那刺鼻的腥味讓他一下吞了出來,順帶將那碗打翻在地。
“你給我喝什麼?”
那液體溫熱,入口就粘著食道,惡心難忍。
“血。”風盡淡淡開口,有些可惜剩餘的都灑在了地上,回頭對門口道:“流水。”
門推開,流水穿著梨花色的衣服走了進來,然後恭謹的跪在蓮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