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卻更加握緊,因為要控製力度不傷害她的同時又不讓她掙脫,他的手在顫抖,“胭脂,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當年,我沒有陪你一起死。”
十五陡然變色,卻抽不出手,反手將劍抵在他脖子上,厲聲,“你秋夜一澈有什麼資格陪我死!”
他全身顫抖,震驚地望著她,眼底湧起悲痛和絕望。
事隔九年,他才知道自己原來曾那樣的深愛她,可那份愛被掩藏在了‘血統的責任’之中,直到在憶境中,看到她為嫁給他而自毀經脈,看到她被活埋如棺中,他才清楚。自己,曾那樣的深愛。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相愛之人,百年之後,同葬一穴。
九年後,他掙紮一月,終於肯麵對自己的真心時,竟得知。
他連陪著她死的資格都沒有!
這世間,再沒有比這個更讓人絕望和痛苦的事情。
不…他悲愴一笑,他甚至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他是秋夜一澈,因為他流著秋夜家族的血,他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不能選擇自己愛的人,連死都不能選擇!
劍刺入他的脖子,殷紅的血順著雪白的劍身滴落下,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這天下與你,我終歸負你。”
“你沒有負我!”十五冷眼盯著秋夜一澈,手裏的劍不動分毫,“你的天下,我的天涯,你我本就不相幹,何來辜負之說。我們如今兵刃相見,不過是過去的血債。”
“胭脂……”
“住口!”
十五厲聲打斷他,“我是長生樓,十五。胭脂濃,早就死了。”
秋夜一澈望著僅在咫尺的女子,“你在恨我,我也在恨自己,當年沒有隨明一去大泱將你帶回來。”
“不。”十五丟下劍,反手拉住秋夜一澈的手,“我不恨你,恨你的是胭脂濃。但是,胭脂濃死了,八年前,死在了長安,而舒池帶走的那個胭脂濃,同樣的是死去的胭脂濃。”
注意到秋夜一澈布滿血絲的眼底隱有疑惑和震驚,十五勾唇低笑,“你想知道當年的胭脂濃是怎麼死的嗎?”
扣住他手腕的手猛然用力,將其手狠狠扣在自己的心口,那一刻,寒風淩厲,冰渣落下,打在臉上如刀割麵一樣的疼廊。
這是這個疼,驚醒著秋夜一澈這不是夢境,也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他手所觸及的地方,是十五的心髒,但是,那裏,沒有心跳。
他驚駭地盯著十五,發白的唇在顫抖中漸漸轉為紫青色,眼神痛苦帶著幾分乞求,似想知道答案,卻又害怕殘忍的真相。
“八年前,胭脂濃不僅恨你,更恨她自己。她恨自己,背師棄義的要嫁給你,她恨自己不顧一切的愛你,更恨自己有一顆愛你的心的。所以,她把一顆那顆心挖了。”
十五深吸一口氣,“你覺得,曾經的那個胭脂濃,還活著嗎?睿親王。”
最後三個字,十五咬得格外的清晰,而秋夜一澈再也受不住刺激,整個人頹然的靠在牆上,緩緩跌下去。
見她這個樣子,十五轉身離開,可袖子還是被他不甘的拉住。
“我家夫君特別的小氣,脾氣又蠻橫,嘴巴也特能罵人,和人打架手段更是陰毒,從不吃虧,也不讓任何人占他便宜。若是讓他看得到你我這般拉扯,我怕是哄上好幾日都勸不回。”十五一點點的掰開他手指,“我曾經有眼有心,卻錯過他九年。如今我無心,卻眼明,縱然天地倒塌,我也會在他身邊。”
秋夜一澈隻是低著頭,手依舊拉住十五一點衣角,如何也不肯鬆開,長發落在他身側,無法看清他表情。
外麵的風全都灌入巷子裏,聽起來像是人絕望之際發出的嗚咽聲。
“放手吧!”
那凍得蒼白的手,無力的垂落!
巷子裏聲音終於恢複了平靜,隻有一個人靠在牆角,宛如一尊雕塑,沒有任何生氣。
而那把瀝血劍也躺在雪地裏,再也沒有昔日淩厲霸氣的光澤,晦澀幽暗。
明一慢慢走到秋夜一澈身前,然後跪下,“王,回家吧。”
這時,秋夜一澈抬起頭,望著明一,麵上竟然露出孩童般的絕望和悲戚,“明一,胭脂,她真的死了。她把自己的心挖了,她說她自己的心!是孤負了她啊!”
明一喉頭滾熱,無法發出一個字隻看到秋夜一澈拾起劍,突然刺向自己的心髒。
“王,不可!”明一眼疾手快,一下握住秋夜一澈的手腕。
“哈哈哈哈哈……孤,不會死。孤,哪裏有死的資格!”秋夜一澈手腕一轉,卻自己握住了劍刃,狠狠一劃,那菲薄的瀝血劍劃破他手心,殷紅的鮮血沿著劍刃蜿蜒滴落。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