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子再如何內斂,都消不去骨子裏的張狂與狠戾。而黃藥師一向氣勢威嚴,常將人嚇得魂不附體,極少有人敢當麵頂撞,如今聽著完顏康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一時也有些愣怔。

臥槽這貨比老子更邪……

裏間的於離微微睜大了眼睛,康兒在自己麵前一直乖巧蠢萌,都幾乎忘了他是西狂楊過他爹了。

至於完顏康吃醋的點,於離倒從未想過。他將博學多才黃藥師當做極好的知己、出行的驢友,卻也知道馮蘅是黃藥師心裏的白月光。她在最美好的時光消逝,反而最能令人刻骨銘心。

因而於離即便再怎麼欣賞黃藥師,既不願去做那抹蚊子血,也沒有信心或耐心去化開他心中的寒冰。況且他既是九五至尊,又經曆了這多世,無論實力或地位都算得上令人高山仰止。高處不勝寒,這精神世界本來就空虛,好不容易遇到個知己還把他給睡了,那不是克林頓是什麼?

不想康兒竟因嫉妒故意在練功中出岔子,難怪走火入魔時,還能要自己回家。定是十九說話又不經過大腦了,於離睨了暗處的十九一眼,後者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怪我咯?

於離倒並不心疼療傷耗費的什麼N年功力,也知道他身世,無所謂天道人倫,就是有些惱他欺騙,也氣他不愛惜身體。若自己回來得晚些,命能否保住還是兩說,一身功夫就該廢了。

況且,康兒尚且年幼,心性未定。他之所以喜歡自己,又說得如此堅決,或許是崇拜強者,或許是喜歡美色,或許是依賴親人,更或許,是害怕玩偶被他人搶走而激生的嫉妒、和被長輩反對下越發倔強反叛的孩子氣……總之,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或許過陣子便冷卻了。

這事,還是裝作不知道吧……

次日黃藥師便離開了大興府。於離提出黃蓉其實也可以讓各地官府尋找,黃藥師仍舊拒絕了,於離也不強求,心知他雖肯結交自己這個皇帝為友,心中對金國、對朝廷也依舊是不喜的。

兩人都有點隨性寫意的魏晉遺瘋,不習慣離別前的“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等等肉麻話語,於離笑道:“白雲聚了又聚,散了又散,人生離合,亦複如斯。”

黃藥師撫掌大笑:“知我者,完顏兄弟也。”也不再多言,縱身一躍,一襲青衫飄然而去。

千岩競秀,萬壑爭流,草木朦籠,雲興霞蔚,忽然有點懷念太行山。

於離長歎一口氣,向院內走去,路過完顏康房內時,發現窗門緊閉,而屋內除了十九,卻不似有生息。於離推門進去,發現果然空空如也,隻桌子上放著個錦盒,盒內裝著個精致小巧的鈴鐺。於離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十九,康兒他人呢?”

十九實誠地從暗處鑽出:“王爺說陛下既不喜歡他,待在這裏沒意思,就收拾包袱出去了。”

“什麼時候走的?”

“兩個時辰前。”

“你怎麼不來告訴朕?”

“王爺吩咐了不讓說。”

於離疲乏地揉了揉眉心,恨鐵不成鋼道:“他不讓你說,你就不說了?”

十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陛下曾說,王爺的命令,可以優於陛下的。”

真是一擊重錘砸在朕的天靈蓋上,於離無奈地吩咐十九即刻出門找人,低頭看著那玻璃鈴鐺上的並蒂蓮花,似乎是江南的手工,心中一頓,疑惑地叫住了十九:“什麼叫我不喜歡他?”

“王爺已知道陛下雖知道他的心意卻裝作不知道,王爺雖知道卻不願裝作不知道陛下已知道,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已知道的陛下,幹脆就出門逃開了。”

於離默默咽下喉頭鮮血:“康兒為何知道朕知道?”

十九正直地點頭承認道:“是十九說的。”

“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