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卷:晚輩情長)001 草鞋之謎(1 / 2)

一陰一陽謂之道。丈夫屬陽,妻子屬陰,夫妻合為一體,卻又保持一定的距離,正如一雙草鞋,一前一後地遠行,卻又永不分離。

葉新萌佇立在自家祖屋的二樓窗口前,右手握著一隻金光閃閃的草鞋,凝視著窗外的黃昏。

暮色淺淡,從東南市的上空降落,向天地間擴散,一片暗青色的長雲斜橫在天際,像身體上古老的傷痕,像心空上久遠的陰影,殘陽冉冉西沉,一轉眼把那片長雲燒得緋紅,緋紅的色彩就像少女接受戀人初吻時的臉色。

葉新萌的少女時代是書信時代,她和那時的人們用書信維係著遠方的情緣,一眨眼,東南市已與網絡接軌多年,手機和電腦擠走了書信,葉新萌也由少女變成了半老徐娘。

她的身材瘦高,穿著與霞光同色的紅衫,胸前的圍裙上繡著一朵墨菊,清雅娟秀的臉上掠過一絲紅暈,一雙眼睛裏閃過一絲憂鬱。

她為什麼憂鬱?

一不留神,她手中的草鞋滑落到地上,她彎腰低頭將它拾起,用手拍了拍,用嘴吹了吹,其實上麵根本沒有灰塵。

草鞋用東北的烏拉草編織而成,每一根烏拉草色澤金黃,質地柔韌,像一根根金絲,草鞋曾放在桐油中反複浸泡過三次,這使它像價值連城的金縷鞋,雨淋不濕,水浸不爛,石磨不穿,錘敲不破。

這當然不是一隻普通的草鞋,因為草鞋的前端結著一隻小巧玲瓏的紅繡球,紅色的繡球意味著粉紅的愛情。

更神奇的是草鞋貫穿塵封的歲月,已曆百年風雲,可陳列在博物館中,以文物的身份,傾訴著與之相關的愛情佳話。

葉新萌把草鞋捂在胸口,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一次幽會,那時,正值黃昏,她與戀人坐在東南市北端的江邊,夕陽燒出滿天金霞,點點金屑撒落在江水上,一瀉千裏的江水便如穿上了一件金縷衣,閃閃爍爍,燦燦爛爛。

江水美麗快樂,就像一位活潑的少女,流著,跳著,唱著,撥動著岸邊黃角樹的根須,拍打著黃褐色的山崖,踏著沙灘上的卵石,無憂無慮地奔向前方。

江水中不時躍起一兩條小魚,江流就更富有情趣了。

葉新萌和她的戀人正如兩條歡樂的小魚,他們擁抱在一起,彼此交流著火焰般的體溫,聆聽著鍾鼓般的心跳,動情處,他們的嘴唇黏合在了一起。

她神奇地感受到了他的身體和靈魂。他們在草灘上感受著抵達靈魂深處的甜蜜,在吻擁中,她是那麼順從乖巧,閉上雙眸,關閉了滿天的金霞,關閉了輕流的江水,關閉了他英俊瀟灑的麵容,她的腦海裏湧動著興奮的旋律。

從初戀到熱戀,直到靈與肉的交流,她體驗到熱烈的幸福,也體驗到莫名的憂傷,在最初的激情過後,她的腦海裏回蕩著這樣一首歌:

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年少不經事的我

紅塵中的情緣隻因那生命匆匆不語地膠著

想是人世間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

終生的所有不惜換取刹那間陰陽的交流

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遊

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

一切皆合於這首歌的描述,後來他匆匆一別,一去不複返,冷酷地拋棄了她,給她留下愛與恨的千古愁,她再嫁他人,她的第二任情人是呂晦林。

當怨恨取代愛意,時間一晃過了二十二年,她的女兒呂萍已二十二歲,她的傷痛最初是一株幼苗,而今長成了參天古木,擴張了二十二圈年輪。

“媽,我回來了!”還有一年大學畢業的女兒呂萍放學回家,對著葉新萌親切地叫喚。

葉新萌的回憶被呂萍的叫聲打斷。

呂萍繼承了葉新萌的美質基因,天生麗質,當年葉新萌是東南大學中文係的係花,現在同樣就讀於東南大學中文係的呂萍是校花。

當然,無論是係花,還是校花,都不是她們的自封。

呂萍的家境貧寒,她的美麗並不表現在衣裝上,她的衣飾陳舊樸素,善乏可陳。她的身段高挑,冰肌玉骨柔嫩得似乎能沁出水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射出瀅瀅水光,令人一飲而能解千渴,她的玉鼻秀挺,紅唇微翹,她渾身洋溢著後現代的古典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