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半,馬科長帶著李愛國來到了清煤隊的。清煤隊坐落在煤場的邊上的一排平房裏。堆放的如同小山一樣的煤堆,似乎隨時能夠把這一排破舊的小平房壓塌。還沒進門,就看見擺放在門口的一排大鐵鍬。這鐵鍬可真是大,足足比平時用的鐵鍬大三倍。
屋子裏黑乎乎的,到處都是煤粉。雖然已經是上班的時間,但房間裏隻有一個人。馬科長站在門口,衝著房間裏麵喊道:“韓師傅,您出來一下。”
一個五十多歲,花白頭發的老工人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破舊的藍色工作服,不過工作服雖然看起來挺破,但洗得很幹淨,完全沒有半點煤粉的痕跡。從這點可以看出來,這位老師傅是一個很仔細的人。
馬科長寒暄著說道:“韓師傅,這兩天不太忙是吧?”
“還行,還行,過幾天就是陽曆年,估計明天、後天的,車就該多了。我們這你也知道,忙的時候忙死,閑下來的時候就沒嘛事。對了,馬科長今天來有嘛指示?”
“嗬嗬,你可別遭禁我了!我敢跟您有嘛指示啊?您可是咱們廠的老前輩了!我今天來,就是給您這送個人!愛國,過來。這位是清煤隊的隊長韓長勝,韓師傅!”
李愛國連忙走了過來,說道:“韓師傅好!”
韓師傅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馬科長繼續說道:“這是李愛國。前一陣起重班去世的老李是他父親。愛國是他們家長子,頂替老李上班了。領導們研究了一下,決定分配到你們清煤隊工作。韓師傅您以後給多照應著點!那咱們就先這樣,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
送走了馬科長,韓師傅開口說道:“走,咱們進屋裏說話。”
屋子裏麵的陳設很簡單,兩張大辦公桌放在了房子中間,圍著窗戶擺放著一圈長條凳子,足足能坐下三、四十人。裏麵那間屋一排一排的擺著鐵皮櫃子,看起來應該是更衣室。韓師傅把李愛國按在了一把椅子上,熱情地給他倒了一杯水,說道:“我認識你爸爸,我和你爸的歲數差不多,我就托大叫你一聲愛國吧!”
李愛國連忙點頭說道:“沒問題!您喊嘛都行!韓師傅,咱們這清煤隊一共多少人啊?”
韓師傅訕訕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咱們這清煤隊一共有35個人,哦,對了,算上你就是36個人了。你到咱們清煤隊之前,肯定也聽別人說過,咱們這裏工作太累,環境差之類的話。其實啊,這些都不算什麼,主要是咱們隊裏的人太不好相處了!你可要有個心理準備。”
“哦?怎麼個不好相處?”李愛國有些奇怪。
韓師傅歎了口氣,說道:“咱們隊裏12個人常年歇病假。有幾個是真有病,有幾位就是混病假,吃勞保。這些人還算是好的,還有六、七位上班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隻要是列車一來,家裏就準有事。可是到了發工資和廠裏發福利的時候,又來的比誰都早。還有幾位更可恨的,仗著自己從勞改農場呆過兩年,出來之後誰也不服了!天天要殺七個、宰八個的,成天吊兒郎當的。領導犯不上跟他們矯情,我也沒必要跟他們惹那麻煩,就這樣混吧。剩下的人說句不好聽的,都是窩囊廢,在這混一天算一天。咱們這個清煤隊,不是什麼好地方啊!“
李愛國剛剛年滿十九歲。在拳擊隊的時候,所有的隊友都是一起從小玩到大的。就算是有什麼矛盾,胡教練嚇唬一通,也就遮掩過去了。可是現在這個清煤隊可跟拳擊隊不一樣。韓師傅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就分成了四派。看來真的是不好相處啊!
韓師傅那其他的大茶缸子喝了口茶水,繼續說道:“愛國啊,你可能覺得我這個人慫包。可是你知道嗎?我十四歲進這個廠子當童工!當時還是日本人管理,會長叫佐藤介之助。他看我幹得不錯,就讓我當工長。日本戰敗了之後,國民黨來了,我還繼續幹工長。解放以後,一開始還是繼續幹老本行,可文革開始以後我可倒了黴了。說我是漢奸、走狗、工賊,我能夠活下來已經是很幸運了!我今年五十六了,再幹四年就退休了。所以有些事,大家得過且過。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可以看得出來,這個飽經滄桑的老師傅,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順順利利的退休。單位上的事隻要是不出大格,他基本是不會管了。聽了這一番話,李愛國說道:“韓師傅,您放心。以後我在單位上一定會團結同事,絕對不會給您惹麻煩。”
韓師傅聽後,笑著點點頭,說道:“行了,今天就這樣吧。回家收拾收拾,明天來正式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