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憶(1 / 2)

季琴生於雲南省曲靖市的一個小山村,叫白石莊,村子不大,隻有七八百口人,大部分都以種田為生。村子裏石是大姓,三分之二的村民都姓石,季姓沒有幾家,季琴的爸爸叫季昌盛,他的奶奶生他爸爸的時候難產死了,爺爺沒有再娶,所以家裏人口也稱不上昌盛。

季琴記得父親是一個老實肯幹的人,家裏的菜地打理的很好,經常早出晚歸去鎮上賣菜。後來經人介紹,跟季琴的母親結了婚,第二年就生下了季琴。季琴的母親是一個溫婉漂亮的女子,待人接物也很得體,在季琴的記憶裏母親是一個愛笑的人,凡事不與人爭,笑起來眉眼彎彎,像百合花開一樣好看。

村子裏的人都很羨慕季琴一家,羨慕季昌盛娶了一個漂亮媳婦兒。隻是在季琴六歲的時候,母親突然不愛笑了,更多的時候是靜靜看著季琴發呆,父親也沉默了許多。那年的冬天,一個大雪紛飛的夜裏,季琴躺在床上,母親在旁邊睡著了,父親親了親季琴,輕輕撫了下母親散亂的頭發,走出了家門。

第二天,季琴聽人說父親去村支書的二兒子家裏偷東西,結果被打死了。屍體抬回家的時候季琴的母親捂住了他的眼,季琴聽到母親痛苦的哭聲,感覺到溫熱的淚水打在頭頂。

後來季琴的母親大病了一場,瘋了。一個瘋了的女人,一個年幼的孩子,沒有任何收入來源,為了活下去,季琴每天出去乞討,遇到好心人會給季琴錢或者饅頭鹹菜,更多的是厭惡的眼神,惡毒的話語,季琴隻是謙卑的站著,瘦削的身體默默忍受著這個世界的惡意。

村裏的小孩子都喜歡欺負季琴,圍著他喊:“瘋子娘,小偷爹,瘋子娘,小偷爹……”季琴憤怒的看著他們,聲嘶力竭的喊:“我爹不是小偷,不是小偷!”他像撲火的飛蛾一樣跟他們廝打,然後被打的遍體鱗傷。直到那一次,被打倒的季琴眼睛磕在一顆尖銳的石頭上,鮮紅的血像水庫開閘一樣湧了出來,打人的孩子嚇跑了,季琴被鄰居送進醫院。

季琴以為自己會死,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那是無盡的黑暗。但他念著自己的母親,如果自己就這麼死了,那自己瘋掉的母親該怎麼辦?誰能照顧她?季琴昏迷了三天三夜,醫生也對他的生還不抱任何希望了。可季琴醒了過來,他要照顧自己的母親,他不能死。

醒來之後季琴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回到了自己家裏,家門開著,季琴進門就喊:“娘,我回來了。”家裏靜靜的,季琴找遍了也沒有找到自己的母親。

“娘,你在哪裏啊?”

“你快出來啊娘。”

“伯伯你看到我娘了嗎?”

季琴在村子裏四處尋找,長期以來的營養不良加上傷病未愈,他的小臉慘白,本就單薄的身子像寒風中的枯葉。季琴哭了,左眼包著的紗布上滲出了血,鑽心的疼。

那一天,季琴收拾了一下家裏,鎖好門,鑰匙用一根細繩子穿起來掛在脖子上,就離開了家。他要去把母親找回來,這是他唯一的親人,是他掙紮著活過來的希望。

季琴帶著母親的照片,一路走一路乞討,一路向每一個他見過的人問是不是見過自己的母親。餓了渴了就去討個饅頭要杯水,天黑了就隨便找個地方睡覺,在別人的屋簷下,在路邊大樹下,在公園裏的長凳上……天為被地當床。左眼傷口好了,留下了一個傷疤。在路上的日子,他忘記了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走過了多少地方。長期的風餐露宿,季琴變的黑了。

熬過了兩個冬天,在畢節,一路乞討尋母的季琴遇到了一個女人,季琴一直記得那時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味還有烏黑秀麗的長發。她彎下腰問:“小朋友,你幾歲啦?”季琴沒有回答,隻是舉起手裏的照片問:“你見過我的媽媽嗎?”那個女人搖頭,季琴低下頭想要走。

“我沒有見過你媽媽,但我知道有辦法可以找到你媽媽。”

季琴抬頭盯著她的眼睛。女人蹲下,擦了擦季琴臉上的塵土:“你媽媽為什麼離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