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團天真養太和(2 / 2)

三寶郎看著看著,啞然失笑。怎麼這麼像我娘親年輕時候的容貌?細看俞覺親切。忽又心道,三寶郎呀,三寶郎,真是自作多情。怎麼骨子裏也有如此攀龍附鳳的俗念?似我這樣眼瞼黏連,醜陋猙獰的五官,步走高低的一個瘸子,也配擁有如此富貴尊榮的家世?

他自嘲地搖搖頭,拐過浮雕著漁樵耕讀的木屏風,北牆下紫檀幾上,赫然放著一幅黑白兩色的男性遺像。畫中男兒發如青霜,劍眉飛揚,星目如電。五嶽朝拱,不怒而威。緊抿的唇角,深藏兵機,似乎涵著萬鈞雷霆之風行。

春蚓秋蛇,秀媚而蒼健的筆鋒,略帶枯澀的線條,偶爾的斷續使轉,仿佛體現出執筆人,當時百身莫贖的滿懷沉痛與悲酸。在看挽聯,更加然人肝腸寸斷:英風宛在,忠骨常伴山河永;蝴蝶夢破,冰魂隨去雲天長。

寥寥數字,訴說著一段,卓著不朽的勳業,相遇了堅貞不渝的愛情故事。丈夫為國捐軀,愛妻殉情隨去,千古絕唱者也。

三寶郎想見著這一對夫婦,愛的如此深情執著,情意綿綿;想見著他們乍然新婚繾綣,一朝鴛鴦夢斷;想見著彼此生離死別,所經曆的那種摧心蝕肝的哀慟。

這樣的愛情,既感人又心痛。他突然悲從中來,不由雙膝跪倒在這幅遺像前,涕淚交流。

他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父親,多年守寡孀居的娘親,想起自己如今悲慘的境地,直哭得天地慘愁,山河變色。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三寶郎竟趴在地上,迷迷糊糊昏睡過去了。

居住在紅樓廂房的龍月兒,聽得堂上娘親喚兒的哭喊聲,就急急忙忙穿衣下床來看。還是棋差一著,晚了一步。紅樓院內,哪裏還有那娘兒兩個的身影?

她撿起地上三寶郎留下來的書信,瞬間明白了其中原委。不敢稍有遲疑,一路小跑著出來。天空中大雪紛飛,地上積雪沒膝,根本不辨東西南北。

三寶郎不辭而別,娘親再走丟嘍。況且三九朔冬,地凍天寒。娘親恁大年歲,怎堪風雪摧折?一念及此,芳心顫抖,後果不敢設想。

漫無方向,隻是憑的直覺,一路追趕下去就是了。

突然望見遠處一對長長的車馬,正跋涉在雪窠裏。最起碼,前麵有人走動,就有一線撞見娘親的希望。她鼓起心力,奔那一對車馬追去。

奈何一介女流,雙腿怎及馬腿快?末了,還是讓她跟丟了。

天空突然晴朗,積雪漸漸變得稀薄。她遠遠望見前麵一處城圳,高樓林立,炊煙嫋嫋。此刻,也不管方向是否正確,怎得找個人魂兒打聽吧?於是竟奔這座城圳而來。

連日奔波,她又累又餓。從城南到城北,從近郊到市區,就是不見娘親蹤影。她實在感覺心力交瘁,恨不得馬上得到一張草席,也好美美地睡上一覺。

夜幕降臨,一天的時光就這樣挨過去了。

月上中天,她拖著疲憊的身影,依舊孤獨地逡巡在,金陵的大街小巷上。腹中饑腸轆轆,身上文錢皆無。不由芳心暗忖,要不,找個大戶人家的商鋪裏,去偷一點食物充饑?富貴大戶門禁森嚴。要不,去一戶普通百姓人家裏,偷一點兒?趁火打劫,又於心不忍。

好歹挨到一處深宅大院,看看雖然荒蕪淒涼,總歸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酥首微偏,悄悄地貼近門縫細聽,裏麵寂靜無聲。拿手輕輕一推,虛掩的大門閃出一道縫隙。她收收肩胸,一扭嬌臀,竟然進來了。

院內雜草叢生,月光下的喬樹冠木,陰影森森,不覺一陣心驚肉跳。東西廂房挨處撒摸,竟然找不到粒米滴水以充饑。心裏恨恨地罵一聲,也是一家窮批,枉占著這麼好的高宅大院。

有心走掉,又有不舍。心道,即便我找不到一點吃的,放著這麼樓堂暖閣,不妨就在此處安歇一晚。打定主意,就奔左手房間而來。

剛要邁步而入,突然“唧唧”一聲,竄出一隻耗子來。龍月兒女孩家家的,打小生在怒江龍宮,也算少見多怪。不由嚇得“媽呀”一聲嬌呼,一雙粉摶小腳驀地蹦起老高。

好巧不巧,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把腳崴了。疼的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裏這個晦氣呀,一邊雙手捂著搓著。尋思尋思自覺乖委屈,止不住兀自“嚶嚶”地小聲哭泣起來。

“誰呀!你是人還是鬼?”

屋內突然傳出一個男子的高聲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