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O四章 幽蘭逸韻落人間(2 / 2)

蘭心怡素首微紅,氣吐幽蘭:“但隨公子之便。”

小公子從蘭心怡的深穀幽蘭氣質,聊到詩詞歌賦,郡主雖然一介深閨女子,自然少不了涉獵,今古才子佳人的唱答典故。一時嬌鶯恰恰,妙語連珠。

小郡主先悲東坡早喪愛妻,“十年生死兩茫茫,不自量,自難忘”的悲傷淒涼。又悼前朝崔護應試不第,借水桃園,偶遇心儀女子。因被她人麵桃花之風姿所傾倒,於次年寒食節再訪,結果物是人非,當年的女子於今不再。因題相思,於其家門,感歎“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千古遺憾。

說起男子那種相思酸楚,悔恨痛惜之處,幾次香腮凝淚,似乎是感同身受。

小公子心下暗暗感歎,真是一位奇女子也。這種急丈夫所急,想丈夫所想,既賢淑又癡情的女孩兒,若能娶她為妻,一定會傾注平生心力,嗬護她幸福美滿,周全她三生三世,以盡亙古愛戀。

蘭心怡一詠三歎,李慕白如醉如癡。一來二去,愈發消彌了彼此之間,那份本就並無多少陌生的隔閡。

也許是相知相惜,激發了蘭心怡少女心底,那份少為人見的一段天然豪情。

才剛悲春悼秋,忽又眉綻英風,話鋒一轉:“小公子,心怡觀閣下氣宇軒朗,有金錫之質,秋霜玉劍之象。豈是久居人下之士?當今國難當頭,內憂外患。大丈夫豪情在天,當得建功立業。一為報效君國,二為舒展個人平生之誌。”

小公子李慕白突然起身行禮,慨然歎道:“郡公主真巾幗不讓須眉,女中丈夫也。在下深感敬佩,受教,受教。”

人生幾何,知音難覓。於是講起家世淵源,二十年來的修習所學,以及平生誌向。“大丈夫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激仰之處,不禁拍案擊節,慷慨淋漓。

小郡主突然莞爾一笑,忽又萌發了俏皮可愛的女兒家情態:“嗬嗬,請恕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想不到閣下原來是,當今兵部尚書李雲閣李大人之子,真將門之後,大有虎父英風。雛鳳清聲,久必不可限量也。”

李慕白一聽,不覺兩耳飛紅,長歎一聲,麵起憂容:“既然小郡主已知我家世,也就不必刻意隱瞞。不吐不快,索性將我心中所忌,一並說予你知。”

於是就從雲水灣,父母嗣子三寶郎,世伯鴻閣老先有前言欲為義弟,向誠王府郡主蘭心怡提親一段,一一講起。

且說三寶郎為免娘親複明之後,見了自己被毀容致殘之事而徒添傷心。就偷偷溜出紅樓,與娘親不辭而別了。

因大雪紛飛,不辯路途方向,至涿郡與金城叉道上,稀裏糊塗也奔京師金陵而來。

也就在白高國公主藍冰菲商隊前腳剛出“聚仙灑館”,三寶郎恰好後腳剛入。

一路風雪侵襲,他是又累又餓。此時若有一碗熱羊湯,再泡上一個硬疙瘩饃,暖乎乎吃下肚去。這樣淺淺的要求,於他而言,真正是天大的美好願望啦。

他摸摸自己絲絲縷縷,殘破不堪的麻布褐衣,卻是文錢也無。聞著“魚咬羊”湯的誘人鮮味,他象一個乞丐一樣,拖著殘廢的右腿,踟躕在一桌桌坐滿商客的酒席之間。

饑腸轆轆,凍餓交加。不由心內哀傷“異鄉此日誰相慰,隻似天邊孤雁飛”。

一念及此,心中悲酸難抑。最值得珍重也最不值錢的,兩行男兒英雄淚,賴賴而下。口中不因不由地哭出聲來:

人在三春花已殘,

酸甜苦辣未嚐完。

誰舍三寶一碗湯,

世上最數活人難。

“滾開,你個臭乞丐!生的瘮人也倒罷了,還他媽出來嚇人!這’聚鮮館’也是你一個窮B乞丐能來的地方嗎!真你媽晦氣。”穿梭席間的店小二一邊揚聲臭罵,一邊推去搡來。

三寶郎腿瘸腳不便,加上腹內饑餓,根本已身無四兩縛雞之力,腳下哪有半縷生根之基?經他這麼猛力一推,一下子就跌出酒館的大門之外。

若是跌撲在雪地裏,也算幸運了。好巧不巧,卻一頭撞在一位俊逸英朗的書生懷裏。門兩邊的食客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好了,飯沒乞討的來,怕不又惹一頓胖揍?

三寶郎低著眼瞼粘連的腦袋,麵上皮肉痙攣不停。對著來人,忙不迭聲地道歉:“兄台見諒,兄台請起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千思萬謝,千恩萬謝。”

來人少年飄逸,骨格清奇,眉目如畫,舉手投足,意氣風發。

三寶郎偷偷抬眼看去,吃驚之餘,愈加羞愧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