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電腦什麼時候買的?”
話一出口,我就意識到自己的賤毛病又犯了。每次修到客戶誇起來沒完沒了的所謂高配電腦時,作為資深技術猿我總是先一聲冷哼,然後會嚴厲地指出機器配置的種種不足,比如垃圾的一塌糊塗的電源,或是看起來高大上卻不值爛錢的顯卡,一團糟的布線,轉起來像飛機轟鳴一樣的散熱風扇,直至將其說得像一堆破銅爛鐵,我才能獲得片刻的滿足,看著客戶啞口無言甚至出離憤怒的表情,又甚為後悔點出了實情,惹客戶不高興,自己反落一身騷。
“去年我複員的時候我爸的下屬送的呀,怎麼樣,配置不錯吧,他說花了一萬三四呢。”
我根本懶得去看許箐臉上驕傲的神色,隻是鼻孔中輕哼一聲——像這種不懂裝懂、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的二愣子,哥真的見的太多了。
“是不錯,就按去年年初說,這套電腦怎麼說也得個三四千塊錢吧。”
本來我已經打算點到為止了,給許箐增加太多的失落感也於事無補,甚至還會招惹是非,但我實在聽不慣她那句話裏濃濃的、高高在上的口氣,忍不住把真相哼哼了出來。
許箐一聽,當場就是一愣,但以她骨子裏傲嬌的性格,當然不會隨聲附和我,一個是老爸的下屬,對老爸畢恭畢敬,唯恐拍馬不及,一個是小小電腦城一個毫無信任可言的技術員,她當然知道該偏袒和相信誰。
“胡說八道,滿嘴開炮,你知道這句話的後果嗎?”
許箐猛地咂巴了兩口奶茶,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對不起,與我無關,我隻是尊重事實而已。”我擠出一臉漠不關心的表情,“係統做好了,你試試鼠標,看有什麼問題嗎?”
鼠標當然是沒問題的,這一點我根本不用確認。許箐把我推到一旁,用手劃拉了幾下鼠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確認好了,給我結下賬,我該走了。”
我一臉平靜地說道,其實心裏滿滿的是幸災樂禍。
許箐霍地站了起來,走到衣架旁,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甩給我,又用冷若冰霜的眸子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把錢揣好,起身告辭,我得趕緊走,否則一個憋不住的狂笑,會把上午吃的飯噴出來——能盡情嘲弄一番像許箐這樣的冰山母老虎,真是太爽了。
“等等。”
許箐用高分貝的嗓門大喝了一聲,嚇得我當即站在門邊,不敢動彈——這家夥該不是要再次確認吧,反正我是打算實話實說的,鐵齒銅牙,母老虎也別想撬得動。
許箐跑到另一個屋子裏,旋即出來把兩盒煙遞給我,我掃了一眼,奶奶的,黃鶴樓1916,這種煙我之前隻見過一次,小兩千一條,可比軟中華貴多了。
“給你的。”許箐淡淡地說,“聊表謝意。”
我當然不會推辭,這種煙就是不抽,扔進車裏,也必然會讓我在裝逼的道路上更上一層樓。
“你還抽煙?”我淡不拉幾地問。
“我老爹的,”許箐似乎還繞在電腦究竟值多少的圈子裏沒回過神來,因為我一眼看到了她暗自的咬牙切齒。“如果你敢撒謊,老娘一定敲斷你的腿!”
我才不關心她這句話是說給我聽還是在咒罵他老爸的下屬,戲謔卻又極為謙遜自然地道了再見,便飄然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