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天高先是一愣,而後哭喪著臉坐起來,沒敢再說話,而是咿咿呀呀地哭將起來。
“行了,行了,”我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就按桃子說的辦,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這一句話很見效,恨天高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慌不迭地道著謝,從張小桃的身邊貓著腰一溜煙跑了出去。張小桃對我喊她桃子很敏感,那是曾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才有的愛稱,所以她聽到我喊她桃子,有些為之動容。
顧小芸換了一副燦若桃花的臉色,笑意盈盈,估計也是為了給張小桃看。
“邯哥,啤酒來了,咱們開始慶祝吧。”
“桃子,來,坐。”
張小桃能為我的事跑前跑後,我不能將她冷落一旁。
張小桃沒有動,她恢複了平靜的神色,緩緩地說:“這件事就交給我了,我抽時間會來看你,走了。”
“我送送你。”
張小桃的話無疑讓我心裏的石頭落了地,交給她我自然是一萬個放心。
“不用了。何邯,少喝點酒對你的身體有好處。走了。”
張小桃一走,四胖咂了咂嘴,大聲吞著口水說:“老大,這個桃子姐姐看得出來對你可不一般哪,為什麼這麼多美女都老圍著你轉呢,你除了帥還有別的優點嗎?兄弟跟你隻不過差一張臉而已......”
話音未落,顧小芸一巴掌糊在四胖的頭上。
“就你話多,什麼不一般?我看一般的很,你給我記住了,我才是何大嫂!”
“呃......”四胖一臉哭相,“是,何大嫂......”
“來,喝酒!”顧小芸注意到了我尷尬的表情,馬上打起了圓場。
三瓶啤酒輪番碰來碰去,三個人比中了五百萬都高興,忍不住嘻嘻哈哈幻想著各種美景,好像一夜暴富的土包子一樣,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場麵磕磣而又溫馨。
第二天上午,掛完點滴,我就催著顧小芸去買一頂棒球帽,我要出院。
顧小芸攔不住,隻好出去買了,兩個人辦完出院手續,正好接到派出所打來的電話,讓過去一趟。
到了派出所,張小桃竟然也在,恨天高和一個腋下夾著皮包、肚子鼓鼓的矮胖子坐在長椅上,胖子低著頭默不作聲,恨天高一麵哼哼著一麵擦著眼淚。
張小桃把我推了出去,叮囑了我一下,大致就是這次是來參加派出所主持的調解,過分的不過分的要求該提就提,調解不成派出所隻能走司法程序,逮捕劉麗,說白了這會兒她就是案板上的肉,不宰白不宰。
我想了想,還是算了,殺人不過頭點地,賠點錢於誰都有好處,至於金額張小桃說多少就多少,我腦子裏完全沒有任何的條文框框和概念,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也不想把路走絕。
參與調解的指導員擬好了調解協議,讓雙方當事人簽字,還需要雙方的家屬簽字,矮胖子拿過筆歪歪斜斜地劃了幾筆,指導員在一旁笑了半天,然後問我,你的家屬呢?
張小桃往前走了兩步:“我是他未婚妻,他父母離太遠過不來。”
顧小芸在一旁眼都瞪大了,“哎!你怎麼會是他未婚妻呢?要是也是我啊——”
“閉嘴!”張小桃一聲嗬斥,顧小芸趕緊捂上了嘴巴,她才不傻,明白這都是形式而已。
指導員見張小桃簽完字,拿過紙筆,嗬嗬一笑:“好了,劉麗,你把錢給那個誰——何邯,年輕人,你點一點,對了就完事兒。其他的事交給我們辦就行了。”
“至於誰是你未婚妻的事兒,你們可以去民政局。”這家夥竟然逗逼地補了一句。
“民政局?”我被說了個楞。
“對,婚姻糾紛去民政局調解。”
我和張小桃對視一眼,啞然而笑。
走出派出所調解室的門,張小桃回了回頭,瞟了一眼在長椅上呆若木雞的劉麗和眼裏要冒出火來的矮胖子揚了揚手:“王總,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如果再有下一次,恐怕......”
“沒有下次,沒有沒有。”矮胖子和恨天高聲如搗蒜。
走出大廳,張小桃問我還回不回醫院,我告訴她已經辦完了出院手續,得回電腦城做事了,她堅持要送我,說一個人提著這麼多錢不安全,我推脫了一下便同意了。
顧小芸見張小桃開來的是一輛寶馬X1,說什麼也不肯坐,硬是要打的自己回去,我看顧小芸態度堅決,隻好向她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上了張小桃的車。
顯然在今天的會麵上,顧小芸落了下風,從後視鏡裏,我還能看到她胳膊抱在胸前,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車子緩緩行駛在都市的車流中,我看了看身旁專注開車的張小桃,恍若隔世。一晃三年過去了,離開了何邯的張小桃依然是那麼的沉靜、美麗,又有了一份我所不了解的成熟和幹練,從有限的信息上看,張小桃無疑算得上一個成功人士,而他的何邯呢?隻不過是一個掙紮在貧困線上的小小個體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