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也是年輕貴族男女相親見麵的好時機。議婚的貴族男女,相互不知底細,很多就會趁著秋獵的時候見一麵,假裝偶爾相遇。
"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然為之甚易……"
葉薰一臉生不如死、苦大仇深的表情,聽著台上毫無情緒的聲音。這種折磨她已經忍受半個多月了,起因就是那個小惡魔的一句話:姐姐好像把什麼事情都忘記了啊……
馬上就要入宮的皇後娘娘竟然在自己家裏爬牆。這個殘酷的現實對蕭國公的打擊之沉重,不啻於衝著蕭國公頭上扔了一顆原子彈。當朝重臣睿國公、權傾朝野的國丈爺終於發現自己的女兒竟然真的在那一場重病之後,忘記了很多事情。蕭國公驚慌失措,忙商量對策。
於是,可憐的葉薰躺在床上"哎喲"了沒幾天,就被急匆匆地發配到這裏,每天接受這樣非人的折磨。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葉薰通過向湘繡旁敲側擊,以及蕭若嵐房間裏留下的筆記卷冊,對這個世界和這個家大體也有了些了解。但了解了蕭若嵐並不等於她能成為蕭若嵐,尤其是她從小接受的淑女教養是葉薰絕對不可能掌握的。琴棋書畫、禮儀規矩統統忘得一幹二淨的現實足以讓蕭國公活活頭疼死。這些可都是一個即將入宮的妃嬪所必須掌握的頭等要務啊!
有時候葉薰也會有一種詭異的想法,說不定蕭國公他們已經察覺出她不是真正的蕭若嵐了呢。她雖然已經盡力掩飾,而且蕭若嵐平時文靜內向,不好與人接觸,在家裏又一向不受重視,但是以蕭國公的精明深沉,不可能完全沒有察覺吧?
不過眼下蕭若嵐入宮的大局已定,而蕭家長房也沒有第二個女兒可以送進宮。甚至可以毫不避諱地說,蕭家目前所需要的,隻是皇後的寶座上所坐著的那個人依然姓"蕭"這個事實而已。所以,就算他們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蕭若嵐,也隻會全力以赴幫助她遮掩過關。
就像眼前的這一局,便是掩飾功夫所必不可少的一環。唉,為什麼蕭若嵐是一個才女呢?葉薰一邊昏昏欲睡地聽著台上女師的講授,一邊抱怨著。
做人難,做女人更難,而做古代的女人更是難上加難。
"……故謂之女德。小姐可聽明白了?"講述完一段,女師停下來,向台下心不在焉的學生詢問道。
"啊,聽明白了。"葉薰隨口回答道。
"既然明白了,此言何解?"女師一臉謹慎地問道。
何解?鬼才知道這些之乎者也何解呢。葉薰暗暗吐了吐舌頭,攤上自己這樣的學生,想必師傅也很頭疼吧。
見葉薰支支吾吾回答不出來,年邁的女師一臉悲愴,當年多麼聰慧靈秀善解人意的小姐啊,一場大病之後,如今竟然……
眼看女師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葉薰心裏暗叫一聲不好,趕緊支住額頭,身體搖晃了一下,擺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輕聲呼喚道:"我有些頭疼,師傅,我們過幾天再講好嗎?"
遇上這麼不爭氣的徒弟,你能怎麼辦?眼看天色不早,女師隻好把滿籮筐的勸誡暫且咽回了肚子裏,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也知道小姐大病初愈,精神不佳,按理說不能過分操勞。可是……可是小姐不日即將入宮為後,到時候母儀天下,侍奉君王,統領後宮,震懾妃嬪,這些都是必不可少……唉,隻好讓小姐辛苦一段時日了。等小姐用過晚膳,我們再去琴廳複習琴藝吧。"
聽到"入宮"這兩個字,葉薰心裏又是一沉。
上次逃跑失敗之後,她身邊的警戒明顯加強了。身邊二十四小時全天不休地有三四個機靈的丫鬟緊跟在身邊。這還是明著的,而暗地裏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她已經懶得去數了。蕭府後院的防備也大大加強了。想再逃跑,除非她能生出翅膀來。
但蕭府的防備再森嚴,也絕對不可能和皇宮相提並論,一旦自己入了宮,所麵臨的肯定是更大的困境,逃跑更加無望了。難道自己真的注定要一輩子留在那個該死的皇宮裏,每天對著皇帝陛下……
想到自己未來的命運,葉薰大腦裏忽然浮出一幅畫麵:她變成了一隻小乳豬,被烤得裏嫩外焦,香氣四溢,然後盛在金燦燦的大盤子裏,端上了餐桌。那位重量級的皇帝陛下正端坐在龍椅上,手裏握著明晃晃的刀叉,垂涎欲滴地盯著自己……
寒……
惡寒……
非常寒……
一陣略帶寒意的晚風吹過,葉薰激靈靈打了個哆嗦,趕緊將這個充滿悲劇性的畫麵逐出自己的腦海。
微風吹過,一樣細小的東西從窗口飄進來。葉薰定神一看,是一片半黃半綠的樹葉,抵不住陣陣涼風的催促,從樹枝上飄零下來。
葉薰從窗口向外望去,視線落到了那株與屋頂齊平的大樹上。自從逃跑失敗之後,她就被半軟禁在了這棟小屋裏。每天除了必要的琴棋書畫課業之外,根本沒法踏出一步,連請安都免了。她總算明白古代為什麼有那麼多貞潔烈婦了,這樣的日子過下去,自己半個月就要受不了了,而她們幾十年如一日地這麼過,真不如死了算了。
葉薰伸手拈起這片樹葉,仔細一算,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個多月了。轉眼之間,秋天就要到了,她入宮的時間也快了。
就在她看著大樹出神的時候,忽然窗口冒出一張臉來,葉薰嚇了一大跳,後退兩步險些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