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聽說過京城發生的大事麼?”
“閣下所說,可是指國軍叛亂此事?”
“照我說,國軍叛亂不算大事,臨國軍犯境才是要事。”
“還望閣下指點。”
“璞和姬要擇夫家下嫁了。”
“可是那京城第一美人璞和姬?”
“自然。”
一束青花落在地上,很快便融化,像冬日樹梢的雪,晶瑩得了無痕跡。
鄉野人,閑來喜歡停下手中活計,隨意地與過路人聊幾句。
農人已經低下頭,繼續手中的活計,而行在驛路上的過路人卻仍是停在原處,若有所思的樣子。
那是一個模樣好看的青年,玉冠束發,青絲隨意披散,末端顏色稍淺,青色中渲染淡淡墨色,看上去倒是別樣的優美。一身青色布袍,袍角嵌暗金色滾絲,似暗處盛開的別樣華麗的花。
他仰首,細碎的光落在眸中,輕盈宛如水麵蕩起的微瀾。有飛鳥掠過視野,在韶光蕩漾的眸中留下淺淺一痕。
飛鳥的影流轉入深幽狹長的眸中,然後低掠過境,展翅南飛。連帶著那墨眸中徘徊的影,也顯得虛浮不定。
“湊個熱鬧去。”有笑意自那眸中掠起。
青年跨上身邊那匹通體瑩白的駿馬,清籲一聲,一騎絕塵,往京城方向去。
在京城城門前的白玉廊橋前,他勒住韁繩,仰首看著橋上長身玉立的黑衣少年,微微一笑。
“京城的遊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的確。”黑衣少年似乎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又有一些好玩的事將發生。”
“你也是去爭姻的?”
黑衣少年不答反問,“你拋棄你的薰姑娘了?”
“風塵中人嘛,召之即來棄之即去,談何拋棄。”青年淡淡道。
少年歎息了一聲,“苦了她一片癡心。”
兩人正沉默,忽有一片青竹葉利箭般破空而來,少年兩指撚住竹葉,似被那輕盈竹葉上所蘊藏的勁力所懾,臉色一變,望向橋下道,“閣下何人,莫不是青竹派的賦儼清?”連他都不一定能接住的力道,不該是無名之人。
橋下有蒼老人聲答道,“賦儼清那小娃娃,成名招‘簇竹清風’我一隻手便可接下來,怎能將我與她相提並論?”
黑衣少年愈發猶疑。
賦儼清、他和這青年,是武林中的傑出人物,並稱江湖三梟,其餘人除了各門派掌門外,多是泛泛之輩,而這老者,他沒有聽過其名號,難道是隱世高人?
“敢問您是何人,在何門派?”黑衣少年語氣恭敬。
“無名氏,無門派。”那老者答道,語氣甚是不屑。
黑衣少年目光一厲縱躍下橋廊,穩穩地落在橋下石壁上。他速度極快,反應稍差之人,必是逃不掉的。
但橋下哪裏還有人影,空餘呼呼風聲。黑衣少年愣了半晌,回頭望向正微笑站於一旁看熱鬧的青年,“你看清逃離者的麵目了嗎?”
“僅僅看到一段衣袖,燦白如落雪。”青年淡淡道。
他語氣極淡,但也聽得出失落之意,在江湖成名者中,讓他看不清行跡的人,還真是少得驚人。
涼襲秋,涼王之女,世稱璞和姬。
涼襲秋靜默地坐在園子裏的小亭中,抬首便可見一角飛簷,琉璃瓦片雕刻成盤龍形狀斜飛而下,透過斜簷可以看見懸在山腰的落日,餘暉點染,煙波浩渺,橙紅墨落在淺淺的梨花白裏,浮雲飛幻,淡然悠遠。
仍是小橋流水亭榭,光陰飛速,四周景色卻無變換。
涼襲秋回憶起三日前去恩寺裏上香一幕,還是不由挫敗的低下頭,歎了口氣。
這年頭,愈發不讓弱者安生。
隻記得當時剛到城門口,她尋了個時機正想躥下馬車,超乎常人的危機感卻救了她。
拂開轎簾,一眾士兵整齊的站在城門邊,刀刃斜放於腰間,寒光凜冽,氣氛森然。深紅的顏色仿佛鮮血的韻腳,一直連綿到城外的寺廟牆際,厚重的盔甲帶一種森冷之氣,寒氣侵襲入膚,徹骨冰涼。
涼襲秋隻是稍微的動了一步,似乎有蚊子飛過的聲音,眼前熹微光一閃,一柄刀險險擦過她鼻梁,掠下她幾縷鬢發。
涼襲秋漠然地看著那縷斷發,像淺青絲線一樣飄掠而去,出鞘的寒光上沾染了墨樣顏色,深濃如幹涸之血。
雪光刺目,青絲落定,像是雪色紗綢上團簇盛綻的銀色花,卻更似一個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