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穀中的運氣大師(3)(2 / 2)

之後的事情也沒什麼好說的,無非就是用忙碌來對抗孤獨。在這繽紛的山穀裏,使自己忙起來倒並沒什麼難度,單就在白色小樹林研習便能輕而易舉地消磨掉整個夏季。另一個好方法是跑到山穀深處去獵鹿,搜尋蹤跡,用運氣之法捕殺,再將其背回洞穴,這過程足以讓我好一陣子都能遠離寂寞的侵擾。

要是以逃難者的身份來看,這日子倒是也過得無比逍遙,隻是鹿兒越來越難尋蹤跡,食鹽卻越吃越少。當虎王死掉後的第三個冬季,連續幾日的大雪將我困在洞內,寂寥趁機像決堤的洪水般湧來時,出穀的念頭也適時在我心裏冒了出來。

於是,在春天來臨前,我幹了兩件事:一、跑到那片開白花的小樹林,把所有的樹毀了個精光。二、用尖利的石塊在穴壁上刻了六幅運氣圖。無論哪個倒黴鬼按著刻圖使出全力去運氣,都必然會因熱氣攻心而斃命,即使他幸運地始終沒使出全部力道,一旦完整地練上三十遍,也必然會在熱氣不知不覺的反複侵襲中五髒俱毀。

對素不相識的人整出這一招,我也感覺稍稍狠毒了一點,不過,對於粗暴的闖入者,總得給他們一個與其粗暴的行徑相匹配的下場。出於善良的性情,思量再三,最終我還是忍不住在第六幅刻圖上用箭頭指示了一下心髒。現在我發現,這麼做倒是有一個好處,就算他們跑到陰間來找我算賬,好歹我也能給出個說辭。

天氣一轉暖,我便啟程出發。為了讓洞穴更易被發現,臨行前我還特意用大堆的鹿骨布置了一下洞口。完事之後,當我轉身回望山洞,看到黑暗成了它唯一的主人,想到自己將離開虎王和兄弟,重又開始居無定所的生活,一陣憂傷的感覺便襲上心頭。

現在得回到前邊所說的那個場景——我掉進了湖裏。

我怎麼會掉到湖裏去?直到現在我沉到了湖底,也沒能弄明白其中的玄機。我隻是在出穀前順便在湖邊洗了把臉,當我看著湖麵上蕩開的一圈圈漣漪,頭腦就立刻像中了迷魂藥一樣陷入暈眩。雖然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麼靠近這片湖,但對腳下的這條湖邊小道我可並不陌生。(當然不是人為開辟的小道,說得確切點,隻是片繞在湖邊的狹長平地而已。)

之前,為了探察這個山穀的出口,我在這條道上來回跑過兩次,不過當時我可從沒想過要在湖邊駐足,身為從草原上走出來的人,一向對湖泊江河難有親近之感——茫茫草原哪有讓我們學習遊泳的地方!

所以,在這溫暖的早晨,當我走到湖邊突然腦袋裏冒出要洗把臉的奇思怪想,(天曉得我已經幾年沒洗過臉了。)這一切隻能用著魔來解釋。

現在當我放棄掙紮,像根一頭插在湖底的木頭一樣,完全陷入平靜,我才泰然地睜開雙眼準備接受眼前的現實。該死的,我看到的是什麼景象!原來我的身體已被暗紅色的湖水包圍,這濃重的、黑壓壓的紅色,仿佛在死命擠壓我變形扭曲的軀體,就像試圖擰幹一件被水浸濕的衣服。我的頭發、麵孔、雙眼肯定也變成了紅色,天哪,我的鼻孔,紅色的細流就像一叢絲線正從我鼻孔裏不斷被抽出來。可恥的偷盜者!哦!這是我的血液!這片魔鬼之湖正在貪婪地吸取我的血液!肯定是我以前的那次割腕放血讓它嚐到了甜頭!怪不得我感覺現在已經法力無邊,氣流已經趁機占據所有血液被吸走後留下的空隙,我的身體已經化成了一團氣!我終於到達了運氣的最高境界!可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是人?是鬼?還是氣?隻有天曉得了。該死的!我隻知道我將永遠被這妖怪般的湖水禁錮在這裏,成為無盡歲月裏匍匐在它淫威之下供它肆意把弄的卑微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