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山穀被喜鵲的啼鳴逐漸喚醒之時,通過對心境的修煉以及對身體狀態的反複探索,(半蹲、下身夯實、上身放鬆、緩慢吐氣、內心陷入極度冰涼的忘我之境,就是這一套方法。)終於使我能夠隨心所欲地迅速平複升騰的熱氣。
苦痛之後等待我的是煎熬,第二個問題才是真正的考驗。在將熱氣提至胸口之後,我嚐試各種所能想到的方法:用石頭狠砸肩部,不行。將白楊樹樹枝的一頭磨尖利後猛刺胳膊根部,不行。倒掛在樹枝上垂下手臂,使其隨身子一起晃動,不行。將胸口卡在大樹的枝丫間,猛力拍打一側的臂膀,不行。身子倒在樹上,用藤蔓在手臂上綁上石頭,往下拖拽手臂,不行。平躺在地上,全身壓上石頭,僅剩雙臂免受重壓,逼迫熱氣往手臂處散開,不行。不停飲水,將全身浸在小溪中,雙臂在水中劃動,借用溪流的引導將熱氣輸送到手臂,不行。頭朝下雙臂往下伸直,從大樹樹頂上縱身跳下,使熱氣隨身子往下墜落,從而流入雙臂,不行。
在這反複的嚐試中,我越來越感覺熱氣受到某種無形的牽製。一種無處不在的沉重,阻滯在我體內的每個角落,把熱氣重重包圍,將其壓製、阻截、拖住。
終於,在來到這裏的第二個秋天的一個清晨,我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身體被那沉重感徹底占據,發了瘋一樣跑到小溪邊找了塊鋒利的石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隨著血液從身內流出,跟著溪水一直淌入遠處的湖泊中,一種如釋重負的陶醉感立刻占滿我的全身。
恍惚中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在死亡邊緣快活地隨風起舞,體內的熱氣噴湧而出,化成虎王和我的兄弟一起在風中舞動。驚詫中,我又將自己從幻覺裏拉了回來,撕下一片衣角綁住手腕,立馬擺動手臂升騰起熱氣。
此時熱氣已在我輕盈的身體裏勢不可擋,頃刻間,就像把水燒開時掀了鍋蓋子,熱氣自下而上瞬間直灌到頭頂,又順著雙臂湧至指尖,這迅猛的勢頭刹那間使我以為五髒六腑被燒成了灰燼。
但這次我還是沒有死掉。不過也著實傷得不輕,被熱氣震出的內傷遠比之前的皮肉傷難以愈合。餘下的秋季和之後的整個冬季,我都不得不躲在樹林深處的一處清泉邊靜養。直到天氣轉暖,身體逐漸從虛弱中恢複,我才開始嚐試著升騰體內的熱氣,但胸口處的那道門一旦被打開之後就再也難以關閉,熱氣一往上升,便如離弦之箭般直鑽頭頂,使我頭痛欲裂。
費盡力氣圈到匹野馬,卻找不到駕馭它的方法,任誰都不會甘心。在經過幾次嚐試、被熱氣震傷、休養、繼續嚐試的反複磨練後,我在愁苦中迎來了又一個春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