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起身整頓了一下馬背上的包袱,取出水袋和幹糧,遞到我的手中,隨後與我一同盤地而坐。
“實不相瞞,我有要事在身,隻能在此小憩片刻。”盡管對於麵前的這位貴族女俠的身世充滿好奇,但我此時實在沒多少心思與其費時暢談。
“姑娘不必心急,何不在此休整半日,之後的行程必然事半功倍。”坐下之後,白衣女俠顯得氣定神閑,開始對自己的來曆侃侃而談,“我雖貴為皇親國戚,但實在過不慣王府中的枯燥日子,一心隻對武學癡迷。看姑娘也是江湖中人,必然知曉這江湖的紛繁複雜,對各種武功技藝也必然有所耳聞。我曾專門派遣下人調查過江湖各門派的武功絕學,少說也有數百種之多。之所以尚未出現一統江湖的絕頂高人,完全是由於人們各守一派,其中又難有高人使出技壓群芳的能耐。既然如此,我何不博采眾長,取各家武藝之精髓,必能達到更高深的境界。”
“說來簡單,可人家哪會輕易將自家武學技法拱手讓人?”
“確實,如果那些武功高手終日遊走江湖,能夠安安分分地做浪人或者俠客,我也無計可施。可總有那麼些蠢人,多年在江湖裏混得不亦樂乎,卻忽然像吐掉一撮嚼爛的甘蔗渣一樣棄江湖而去。可惜,明明天生就是舞拳揮劍的手,偏偏要去拿鋤頭,要去趕牛澆糞,要去摟妻抱兒,這就好比天子去了寺廟裏當和尚,神龍趴在泥地裏當蛇,好命當賤命使。至於祖傳的武功秘籍,不是被藏在床下就是箱底,由於多年的閑置,拿出來都是一層厚厚的灰。等到他們年老體衰,終於想到要傳兒傳女了,恐怕不是泛黃老化就是受潮嚴重,早就辨不出字跡了。既然如此,將其拱手讓人也就怨不得別人了。”
“話雖如此,可就算是這些對江湖心如死灰的人,也不見得會心甘情願交出畢生所學吧。”
“你要知道,兵荒馬亂的時候,平常人家難保不出點亂子。要麼田地被毀,要麼遭竊賊偷割,難有收成。反正就算能勉強度日,到了年終也難以應付官家的稅賦。要是再遭點磨難,比如家中小兒受個跌傷或是驟起的風寒,哪還有錢請得起大夫,這時就算他武功再高也如同廢人一個。我等的便是這種時機。隻要準確抓住他們身陷絕境的那一刻,恰逢其時地像個慈佛一樣出現在他們麵前,掏出一堆明晃晃的銀子,就算讓他們喊你娘也不會遭到推辭。當然,沒有人會傻頭傻腦當場交出武功秘籍,暗中使些小伎倆也在所難免,比如事先草書一份副本,或是聲稱已將武學要訣記於心中,從而采取口述的方式交由於我,所以我通常很難得到貨真價實的武功秘籍。但這也無關緊要,我畢竟不是為了收藏書籍,強人所難也有違我的初衷。”
“果然是取之有道。閣下方才試探我武功,如今又道出此番話語,難不成也對我的技藝有所打算?”
“哈哈。姑娘果然聰明。”女俠大笑起來,“我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但凡交易,最重公平二字。姑娘心中有任何願求,盡管吐露出來。我最擅長的便是替人驅憂解難。”
“笑話,家傳絕學豈能輕易授於他人。”
“就當是切磋技藝,互補短長,有何不可?姑娘剛才也見識了我的武功技藝,十八般武藝我還沒有統統使出來,如果姑娘有興趣,不妨也從我這裏習得一項絕學,如此公平的買賣天底下都少見。王氏無敵螳螂拳、李氏金蟬脫殼法、鄒家白龍連環爪、謝氏多情鴛鴦指、獨孤十五式滴水劍法等等任你挑選,但實不相瞞,由於我所得到的這些秘籍副本大多偷工減料,所以我並未掌握其中最絕奧處的精髓。不過姑娘剛才見到我使出的踏雲飛步,可是實打實的至深武學,由一位高人臨終前所授。據我觀察,姑娘的軟肋恰恰就在步伐之上,如果姑娘能汲取踏雲飛步的奧妙,必然功力倍增,對姑娘之後的行程大有裨益。如若姑娘不從,按照我一貫的做法,必將派遣手下長期在暗中探察姑娘的行蹤,人都有遭難的時候,到時可就容不得姑娘討價還價了。”
不知對錯,但我還是做出了決定。這一天餘下的時間,我都在和女俠切磋武藝,踏雲飛步的確稱得上頂尖的步法絕學,半天內我的下肢功力便突飛猛進,而女俠在經過反複練習之後,也基本掌握了穿林追風劍法的要領。
練至天黑,我們都感覺相當疲憊。在草草補充食物之後,女俠從馬背上的包袱裏取出一塊羊毛毯。我們一起仰麵躺在毛毯裏,望著寒夜中深邃的星空。
“有個問題我相當不解,閣下為何出現在如此荒涼的地帶?”
“實不相瞞,數天前我的手下在南方發現一位暗藏絕世武功的老者,由於仇家追殺而躲了起來,所以我正要趕去南方。我的幾個貼身隨從正在遠處林中打獵,明日便會趕來。我之所以繞到這麼西邊,就是因為有個高手挑了西部邊陲的一個村子隱居了起來。此人功夫了得,在半年前殺了兩幫山賊。本來那兩幫山賊由於分贓不均,正在火並,他完全可以坐收漁利。但他們才開始交手,他就立刻出現,把兩幫人都幹翻了。那些人都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糊裏糊塗見閻王了。那人在獨吞那批價值不菲的贓物時,一見兩邊的壓寨夫人都容貌嬌美,於是一並將她倆占為己有。本來此事幹得神不知鬼不覺,而且為地方除了禍害,官家也懶得追究。可那兩夫人不到半年就開始水火不容,其中一個還跑去官家告密。官家之處自然有我的耳目。這種觸犯王法之人通常不需我多費口舌,向我交出他的畢生所學以換取苟活,是他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