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自然也聽見了紛爭聲,莫名其妙的笑了笑,轉話題道:“安兒,你知道嗎,對於母妃,我有時愛她,有時恨她。她付出一切,培植勢力,擁我上位,這點我愛她。但也是因為這點,我恨她。”
邵安抬眼,疑惑地看向晉王。
“因為,帝位非我所願。”晉王說道,“所以,安兒,不要讓你哥哥恨你。即使是親密無間的兄弟,也不能決定他的人生。”
原來是為了說李洪義的事,邵安不解,晉王怎的在此關鍵時刻,居然提及這些?
然而晉王繼續說道:“你無拘無束自由慣了,自然不懂我的痛苦。當年你離家時,瀟灑霸氣,說走就走;西北練兵期間,棄武學醫更是毫不遲疑。”
“離家出走隻因忍無可忍,棄武學醫不過形勢所迫。”邵安搖頭歎息,“這世上,哪有真正的無拘無束?”
晉王不置可否,閉目側耳傾聽,樓下小二已經敗下陣來,一群人闖入店門,“踢踏踢踏”的拖著步子,向二樓走來。
晉王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他驀然睜眼,目光灼灼的注視著邵安,最後說道:“你目標明確,一直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該去哪,怎麼走,你從不遲疑。但我沒想到,你真的會為他偏離原本的道路。”
邵安神情黯然,這話說的沒錯。他這一生,偶遇幾人,時而同行,時而分離。能和自己一同走下去的人並不多,如今,恐怕連瑾琪,也要離開了。
“匡”地一聲,有人衝進了二樓,踢開了隔間木門。晉王定眼一看,果然是一群士兵,拿著刀劍,怒氣衝衝的對著自己。
最後進來的是馮徹,他對邵安點點頭,表示事已辦妥。邵安略帶不忍的看了一眼晉王,隨後跟著馮徹出去。
在樓道口,馮徹低聲回稟說:“杭州駐軍並未參與謀反,已得到控製,並且杭州守將葉衡將軍,正親自帶兵搜查晉王府。”
“這種事,也就你敢幹。”邵安皺眉,馮徹的做法也太激進了吧。未得聖旨,就敢擅自查抄一位王爺的府邸。要是什麼都搜不出來,闖的禍可就大了。還有那位杭州葉將軍,不知道腦子是不是進水了,真就聽信了馮徹大義凜然的說辭,跟著他一起瞎胡鬧。
“若將來聖上怪罪,由下官一力承當。”馮徹冷酷道,“至於裏麵那位,邵相打算怎麼辦?”
這才是邵安最頭疼的事,他擺擺手,“我去對他說。”
當晉王得知王府被查抄後,卻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反應。雖自知事敗,依舊談笑風生,“謀反,是我第一次自己做出的決定,即使注定失敗,也不後悔。”
邵安默默,無言以對。
“敗在你手裏,我很開心。”
“到底是我有愧於你。”
“你是有愧於我,但,無愧於天下。”
那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正值寒冬臘月,西湖還是那般碧波蕩漾,美得驚豔。怪不得人常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般蕩人心魄的美,仿若仙境,不似人間。
或許西湖真的是西施的化身,轉盼多情,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她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魔力,一種刻入骨髓的妖嬈。她仿若那勾人魂魄的妖精,令人溺在這深邃的湖水中,無法自拔。
她向晉王伸出手來,眼若春水,妖色逼人,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吸進去。晉王踉踉蹌蹌的向前走了兩步,兀自一笑,回頭凝視了邵安片刻,便義無反顧的縱身躍入那如夢如幻的西湖,濺起無數朵泛白的水花。
“瑾琪!”邵安眼睜睜的看著他墜下,跌落,大腦一片空白。晉王,竟以這種決絕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