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安入內,倪泓羽、彭源平和蔣偲連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唯有孫敕等眾人都見完禮,方拱拱手道了聲:“邵相。”
邵安點頭回禮,心知他們此刻前來的目的,便不動聲色的上前入座,等他們開口。
彭源平最先沉不住氣,憤憤道:“樞黨這回欺人太甚,一心想將邵安您排擠出朝堂,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如今您寵命優渥,何不給予反擊,讓他們知道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
末座的蔣偲連連點頭,迫不及待的拍馬屁道:“以邵相之威儀,何人敢不服?比如那禦史台的於大人,敢得罪丞相,還不是被灰溜溜的趕回老家了。今後誰再敢挑釁,這就是榜樣。”
倪泓羽微微皺眉,冷冷地瞥了蔣偲一眼。先前因邵安的一句話,此人被提為禮部左侍郎,故自以為能入丞相的眼,削尖了腦袋勢要擠進相黨。這些日子經常纏著邵安,各種阿諛奉承。他身為蔣嘉閔的堂弟,說那些恭維的虛話,居然沒有一點膈應。
因為對蔣嘉閔心有愧疚,邵安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蔣偲極盡寬容,臉上無絲毫反感之意。這次也是一樣,邵安略微點頭,算是認同了蔣偲的發言。
正當諸位鬥誌昂揚的時候,倪泓羽卻提出相反的意見,“下官認為見好就收吧,咱也不必將樞黨逼得太緊,否則會造成更大的反彈。不如各讓一步,算了。”
孫敕搖頭,“高子重此人,固執己見,他不可能會收手的。於仲平是走了,但他非樞黨之人,樞黨並無半點損失。現下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孫大人有何高見?”邵安終於開口問道。
“倪大人不喜爭鬥,處事過於柔弱了。本官認為,首先要撇清使團遇害的事,讓樞黨再不能以此發難。其次要看樞黨的態度,等他們退了,咱們才可以退。”
邵安看看孫敕,又看看倪泓羽,心中的天平搖搖擺擺,猶豫不定。按理,孫敕的建議恰到好處,十分中肯。按情,此次使團遇害的確是邵安之過,他心裏總有一道坎,一直過不去,是以並無心力與高巍鬥智鬥勇。
倪泓羽反問道:“敢問孫大人,使團之事如何擺平?”
孫敕還未發話,蔣偲先站起來激動的說道:“下官可代表蔣府上下,為丞相說情。”
眾人默默歎氣,畢竟蔣偲和相黨走得太近,此刻再說話,怕是分量不夠。
孫敕高深莫測的笑笑,“倪大人放心,有一人出馬,定能辦妥。”
其餘眾人都沒猜出孫敕指的神秘人是誰,唯有邵安一猜即中,他轉頭與孫敕目光相碰,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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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正如孫敕所推斷的,高巍在短暫的休戰後,再次發起了新一輪的攻擊。並且高巍的陣營也逐步擴大,連宋老將軍的兒子宋羿,西北守將張淩等人,也參與其中。
蔣偲自作主張上奏,稱死生有命,蔣嘉閔遇難與人無尤。此奏疏一上,不僅沒有化解困境,反倒讓人嘲諷蔣偲光顧著抱丞相大腿,連堂兄都可以拋棄。連帶著相黨中人一起被罵,說他們巴結丞相,無恥至極。
蔣偲好心辦了壞事,使剛剛才一掃頹勢的相黨再遇打擊,邵安對他也甚為無語,隻得讓倪泓羽和彭源平打頭,帶領戶部吏部上下官員,向樞黨發起車輪戰。
耍筆杆子是文人的必備技能,掐架更是他們的專長,那些大老粗的將軍怎麼可能是文官的對手?隻見他們引經據典,一揮而就,下筆動輒數千言。大到擁兵自重,小到言辭不當,全部成為了掐架的由頭。
在文官們激烈的轟擊下,樞黨很多人都因一些小事被彈劾,吃了大苦頭。按理說到了這個地步,高巍再堅持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了。但他與邵安的恩怨,絕非利益權勢的爭奪。哪怕是兩敗俱傷,高巍也要將這場鬥爭進行到底。
高巍不會寫文官那些辭藻華麗的文章,但他勝在言辭鋒銳,且隻攻擊蔣嘉閔這一件事,頗有種不給個說法,誓不罷休的勁頭。可憐的皇帝,在閱讀了高巍幾十封內容幾乎一模一樣的奏章後,終於不勝其煩,下筆批複:交由禮部辦理。
皇帝這稀泥和得相當巧妙,既然事關前任禮部尚書及禮部官員,那交給禮部自行處置,不要再來煩朕了。
於是所有人的焦點都聚集在了新任的禮部尚書董祈明頭上,這位與邵安恩怨糾結,亦敵亦友的人,到底要站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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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開府儀同三司:散官名,從一品。開府:意思是建立府署並自選僚屬。儀同三司:指非三公(太傅、太師、太保)而給以與三公同等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