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一個“爹”字,安兒仿佛被什麼刺激到了,倏地大怒,“他不是我爹,我沒有爹。”
而李洪義似乎也被刺激到了,跟著大吼道:“胡說什麼,他生你就是你爹。”
安兒強道:“生兒不養,我才不認他。”
“我還是孤兒呢,我好想有個爹,就算他打我我也認。”
“你是孤兒?”安兒震驚,他是第一次聽李洪義說起自己的身世。
李洪義靜了靜,坦然道:“是啊,我自幼被安王收養,一直住在王府中。不知父母是誰,更不知他們是生是死。”
原來是無父無母,孤身一人。安兒略帶憐憫的看向李洪義,感慨萬千。
此刻兩人都噤了聲,李洪義神情落寞,安兒心中慚愧,故而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
直到一小僧人前來,向李洪義打招呼:“小施主,又來了?”
“對,這次來是為了拜把子。”說罷一摟安兒的肩,介紹道,“這我兄弟,安兒。”
“結義?甚好。”小僧人也替二人高興,笑道,“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①”
安兒卻糾正道:“結交在相知,骨肉何必親。②”
小僧人若有所思的看向安兒,猜測安兒可能和他的親兄弟間關係緊張,才會發出“骨肉何必親”的感歎吧。
而李洪義則是傻傻的站在那,因為剛剛那兩句詩,他一個字都沒聽懂。
隨後小僧人為他們準備好結拜的用品,李洪義和安兒同跪在菩薩麵前,接過小僧人遞過的線香,正式開始焚香結義。小僧人站在一旁,成為目睹二人結拜的唯一見證人。
二人按照先前早已擬好的誓言,異口同聲道:“劉安、李洪義,今在此結為兄弟。披肝瀝膽,不離不棄。榮辱與共,生死相扶。但違此誓,天誅地滅!”
誓畢,安兒與李洪義相視一笑,同時割破手指,顆顆血珠滴入杯中酒。而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結拜完成,從此後兩人今生今世都是兄弟,無論前路如何,決不能違今日誓言。
隨後安兒問道:“我今年十二,你呢?”
李洪義聽後開懷大笑,“我十三,你以後要叫我哥哥了。”
安兒對李洪義行一禮,叫了聲,“哥哥。”
李洪義拍著安兒的肩笑道:“從此以後就是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安兒聞言既欣慰又心酸,同胞兄弟還不如異姓兄弟呢。真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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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鬧的人慌馬亂,可還是沒有找到丞相邵安。皇帝驀然想起當年洪義對他提到過,與邵安結拜的小寺廟。於是皇帝微服出宮,憑著當年洪義的描述,找到了那座青山。
當馬車行駛到一條崎嶇的山路前,由於山路太窄,坑坑窪窪的無法行車,隻得停了下來。
“主子,前路崎嶇,車過不去。”陳公公恭恭敬敬靠近車窗稟報道。
皇帝掀開厚重的幔帳,看了看前方的路,“下車,步行。”
陳公公擔憂的看向皇帝,“主子,這天寒地凍的,況且山路難行,要是有什麼事奴才可怎麼擔當得起。您請呆在車內,讓奴才們去找邵相即可。”
皇帝搖頭,抬頭望向不遠處隱約露出的寺廟殿宇一角,笑道:“朕想親自去,去看看他們二人年少結義的地方。”
皇帝一路步行至廟門口,從門外望去,隻見廟內雖然簡陋,卻打掃得十分幹淨整潔。大殿之內隻有兩人,仍是那名香客和那位僧人。
香客正低頭看向那張紙條,沉思中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他詫異回頭,便看見皇帝一身黑色微服,款款而行,陳公公在後緊隨於側。
皇帝此時也看清了香客的麵容,那位香客,正是邵安。
皇帝揮手,屏退眾人,隻身一人進入殿中,快步走到邵安麵前對他說道:“不要走。”
邵安驚詫的目光落入皇帝眼中,複又笑了。他含笑點頭,將手中紙條遞給了皇帝。
皇帝展開紙條,上麵僅有一句詩,詩曰: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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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出自:陶淵明《雜詩·人生無根蒂》,意思是世人都應當視同兄弟,何必親生的同胞弟兄才能相親呢?
②結交在相知,骨肉何必親。出自《箜篌謠》,意思是知心朋友比骨肉之親還要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