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今榮昨辱如夢如幻,朝福夕禍相伴相依(2 / 3)

安兒自哥哥死後已是心如死灰,對於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暴打,隻是平靜的承受著,絲毫沒有掙紮的意思。他平靜的有些可怕,似乎挨打的不是他,而他的靈魂已脫離紅塵,在方寸之外冷眼旁觀。

而群毆還在繼續……

此時周圍已聚集了三三兩兩旁觀的人,那些人既沒加入其中,也沒拉架,隻是冷漠的看著。這種毒打對這裏的人早已見怪不怪,沒有人想要多管閑事。

一位長相儒雅的年長老者如同往常一樣,幹了一天的活,隻想早點歇息。路過此地時也隻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卻正巧和安兒對視,看見安兒墨黑色的眼睛中沒有不甘、沒有怨憤、沒有哀求,目光淡然的與他相對,最後穿過他的臉凝聚在沒有盡頭的遠處……

僅一眼,他就被少年眼神擊中並吸引,讓他決定救這個孩子了。

“住手!”年長者發聲製止,“打什麼打,他還小。被流放至此的,都不容易。”

那幾人還要再打,結果聽見有人阻攔,回頭看清來者後,不情不願的收手了,臨走前還指著安兒威脅道:“小子,別惹事。這次要不是看在秦叔的麵子上,定揍得你屁滾尿流。”

叫秦叔的人扶起安兒坐到一旁,一邊為他清理傷口,一邊閑聊著,“看你斯斯文文的樣子,燒殺搶掠的事應該幹不出來吧。而近日來隻有你一人來這兒,應該不是被株連的。難不成你是被冤枉的?”

安兒這次終於有了點動靜,他眼珠轉了一下,微微搖頭。

“不是被冤枉,也不是被株連。我倒好奇你小小年紀能犯什麼被流放的重罪?”

“……”安兒長發汙穢,仰臉看天,仍是緘默無話。

“罷了。”秦叔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人心中都有苦衷。想必你定是經曆了極其傷痛之事。你不想說,我也就不再問了。”

安兒聞言似有所感,眼中清光閃動。他頻頻眨眼,竭盡所能止住即將湧出的淚珠。那些他所經曆的事何止是傷痛,簡直是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流放的日子裏,他無論白天還是夜裏,無論夢中還是現實,他的腦海中每時每刻都在回放著那一天——得知哥哥身亡時的那一天。

※※※※※

那是永康二十年夏,半年前的某日。

前方戰事如火如荼,戰況慘烈。昨夜李洪義臨危受命,帶八百輕騎深入敵後,進行突襲。但已過去一天一夜,李洪義部卻毫無消息。安王在大營中坐立不安。安兒也同樣心中忐忑,甚至心底隱隱有些不安。

焦慮的情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中午,直到安王派人帶安兒入帥帳談話。安兒知道,揭曉謎底的時刻到了。他收拾心緒,整衣斂容,步入帳中。

帥帳中此刻一片寂靜,隻有安王一人。隻見他負手而立,對著掛著的巨大地圖,沉默不語。

安兒心中有一絲不妙的感覺,他跟在王爺身邊多年,對其一言一行非常熟悉。如今日見王爺這般肅然而立,定是前方出了什麼事。

安兒疑惑的開口,“王爺?”

安王聽見,猛地回頭,目光炯炯的盯著安兒良久。繼而快步走到安兒身邊,伸手攬住安兒單薄的肩頭,一語不發將他擁入懷抱。

安兒心驚,問:“我哥他?”

安王哽咽的說:“馬革裹屍,青山埋骨。”

安兒聽後怔怔看著安王,似沒聽清楚般,一言不發。安王又重複了一遍,安兒才真正理解這話的含義。

出奇地,安兒並沒有覺得悲傷,但是他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情緒,隨時會噴湧出來,這種情緒超越了所有的感覺,它的名字叫做“絕望”。

他怕這種情緒隨時會爆發出來,卻不知該說什麼,最後隻是說了一句話:“知道了。”說罷匆忙推開安王,神情慌亂的轉身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