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暮雨,湄公河畔。
一女子執傘行於湄公河橋頭,此女子素衣墨發,眼尾迤邐,半闔半張,臉容清豔絕倫,眉宇間風流儀態,堪堪讓人難以逼視。
突然,身後傳來急促的踏雨聲,並伴著一陣少女銀鈴般的嗓音。
“花姐姐,花姐姐,不好了!花班主讓你回去,小王爺駕臨戲坊了!”
素衣女子瞧了眼來人,是靈玲,一秋姐的丫頭。
隻見素衣女子微微側頭,眉頭不悅的隆起,微啟翹唇“靠”了一聲:“關我什麼事兒,我已經下班兒了。”
靈玲一聽花姐姐這無所謂的語氣,當下便大急,跺起了小碎步:“不行啊花姐姐!小王爺點名要見你!”
素衣女子蹙眉,芊芊手指指向靈玲滿是泥水的裙擺:“素質!一秋姐平時都是怎麼教你的?”
靈玲抓著裙擺,咬著唇,眼淚汪汪的望向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於心不忍,歎氣問道:“哪個王爺?”
靈玲見自己這招有戲,忙答道:“是景王爺的大公子。”
靈玲見素衣女子沒有預期中的反應,便自行加了一句:“景小王爺是為了花姐姐,慕名而來的。”
果然,靈玲這句話狠狠的拍中了素衣女子這匹野馬的馬屁。
隻見她輕輕抬起柔弱無骨的小手,輕掩唇角,眉目含情,滿臉憂傷的摸樣,果然,天下男人皆受不住自己的魅力,禍水啊禍水。
靈玲站在原地被電得不輕,但也毫不掩飾眼中對素衣女子的豔羨,這姿勢這眼神兒,不愧是花班主親自帶大的女兒啊!
殊不知,憂傷臉皮下是一顆狂笑不止的心。
此素衣女子便是花好坊的名角,花月纏。
在回戲坊的路上,花月纏尋思著王爺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富大貴之人嘛,肯定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英姿颯爽。
如此一想,花月纏便口水四溢,不覺的加快了腳步,自從來到這裏十幾年就沒見過什麼像樣兒的帥哥。
“唉唉,麻煩你讓讓。”花月纏輕輕推攘了下擋在身前的兩人。
“大膽!”
大膽?
花月纏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一高一矮,一瘦一胖。
“花姐姐,你等等我。”
身後的靈玲提著裙擺,冒著細雨,踩著小碎步跟來。
這個時候神出鬼沒的花班主,也就是花月纏的娘,從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身後飄了出來,激動的拉著她的手,說:“纏兒,快去拜見小王爺。”
看看這小老太太激動的,想必也是沒有見過什麼大人物。
花月纏說:“娘,你得先帶我去見小王爺呀,人都沒見著,這怎麼個拜見法?”
話剛說完,就看見小老太太瞬間萎靡了下去,臉上的粉開始“簌簌”的往下掉。
靈玲走上前來,附在她耳邊,聲音有些顫抖:“花花……花姐姐,你麵前……麵前那位就是小王爺。”
花月纏平靜的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掃了眼前兩人一眼,笑了笑:“小丫頭還學會騙人了,那你倒說說,這兩人,一個像絲瓜一個像冬瓜,哪兒有半分貴族的氣質?”
“放肆!低賤戲子竟敢詆毀王爺!”
那絲瓜說著便要拔刀。
“誒,退下。”
那冬瓜把手裏的折扇一收,擋在絲瓜麵前,絲瓜立馬就變得唯唯諾諾。
花月纏摸著下巴想,這冬瓜是王爺?
怎麼可能呢!
哪兒有王爺,腰圓腿粗,大腹便便,滿嘴流油的樣子?
仔細一看,嘿,那冬瓜腦袋上還有一禿塊。
沒想到老太太會乍的“咚”的一聲跪下去,把她和靈玲都給嚇了一大跳。
花月纏拍了拍胸口,彎下身子使勁兒拽老太太的袖子:“娘,你這是做什麼?”
老太太拉著冬瓜的袍角,惶恐的道:“小王爺,您大人有大量,別和纏兒一般計較,纏兒她……患有小兒麻痹。”
然後小王爺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還很同情的看了她兩眼。
花月纏惆悵的鬆開老太太的袖子,看這摸樣,眼前這位冬瓜,還真是傳說中的小王爺。
罷了罷了,現實總是這麼容易把理想弓雖女幹。
換上衣裳,畫上濃妝,放佛戴上了一層麵具,此刻,她便是宛城所有男人所向往的戲子。
抬頭,扭腰,黛眉如煙,唱:“浮生若夢,浮塵如空,為歡幾何,百轉千折……”
“本王讓你嚐盡天下榮華富貴,可好?”
一曲終了,冬瓜走上前來,執起花月纏長長的袖子,放在鼻翼淺嗅。
她凝眉,其實冬瓜的五官長得不錯,這一個動作做下來,還真有點翩翩佳公子的味道,隻可惜他矮了一點,胖了一點,圓了一點,還有腦袋上那塊禿疤特別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