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婆娑情劫(2 / 2)

葉傾眉勾起唇角,又悠然坐下,抿了口茶,笑道,“讓愛?可以,不過我的東西挺多,不知你索要哪樣?”

語畢,不等瓔兒答話,葉傾眉便將衛鈞請進屋裏,柔聲細語道,“這位妹妹在我們即將合巹前求我讓愛,卻不知向我索要何物,夫君,你看,我可否要舍愛成全?”

葉傾眉挽著衛鈞的胳膊,她感覺的到,此刻的衛鈞身子如此僵硬,而且在這個女人麵前,完全失了分寸。

葉傾眉見衛鈞半天不答話,便又堅定幾分,鬆了手,轉而扶起跪在地上的瓔兒,這可是他夫君的妻子,怎可懈怠。

握著瓔兒的手,葉傾眉才勉強站定。她笑道,“我夫君一直如此,姑娘見諒。他自幼便身子弱,離不了參湯,不過隻得晌午飲湯,早晚身子消受不起。他喜愛桃花樹,以前總跟我念叨著想找處有桃樹,有小屋的地方避世,不過隻是兒時的笑談,不必當真,不過到時在院裏種兩棵也不礙事。還有,他房裏有株紫羅蘭,想來這幾日便凋得差不多幾,我尋思著過幾日便扔去罷,省的見著煩心。夫君他怕冷,逢至冬季,總得給他備幾床被子,置幾套冬衣,不過你別笑我,這些都是我向他跟前的奴人打聽來的,否則,還未行禮,怎能失了禮數不是?想想,我與夫君自幼便相識,他的習慣懶心我知曉的清清楚楚,是以,才不免多嘴幾句。姑娘,看你長得蠻清秀,不如,我就讓愛罷,反正我東西多著呢不是。”

葉傾眉抬手揉著暴突的穴道,遞過剛繡好的圖,又道,“不過,夫君在忙事時,不喜人打擾,是以,我也見不著他幾麵,天天便捧著繡些花鳥草木的打發時間。這是新繡的,你拿去罷。當是我祝福你與衛郎的好合之願,我有些困倦,先回罷。”

葉傾眉拖著離魂的肉軀走著,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也不知道這些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她隻覺得好累好倦,好像找個沒人的地方歇歇,然後告訴自己,這隻是夢,是個許久都不曾夢過的夢。她似乎看到前方有道白光,裏麵擺著他與她釀的桃花釀,他送她的紫羅蘭,他背著她跳方格,他陪她習字彈琴,他霸道的捉弄那些富商公子,他告訴他們她會是他唯一的妻子,他會在她練不好廚藝時說她是笨蛋,卻又一步步教她怎麼掌握要領,他給了她所有希望與未來,而後再將它一點點碎成齏粉。

她害怕一個人,他知道,所以他自小從未離開過她一步。她早該知道,在他總以課業忙為借口躲避她,在他會突的將她一個人扔在街上,在他從未說過愛她時她就該知悉,這一切,不過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或許,他隻是把她當作親人,當作年少時的習慣,當作他生命中本就該出現的人。罷了罷了,多想無益,隻當是經年一場自以為是的夢。

她好像聽到衛鈞叫她留下,好像聽到瓔兒說對不起,也好像聽到衛鈞說這是她的家。是嗎?是她的家嗎?好像是的,差點忘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不顧父親的震怒誓死要退婚的,隻看見那一抹抹刺眼的紅從她視線裏出現,落下,消失。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殷紅的大門的,隻聽到父親逼她若不成婚,便永不得踏入的冷言。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隻覺得這裏再容不下自己,她一定得離開,為自己,也為衛鈞,更為葉衛兩家的深交。

最後一次,她來到桃樹前,搬出那壇桃花釀,喝得酩酊大醉。這酒,一人喝,果然是苦的。她大醉三日,天為被,地為席,桃樹為庇護,生生將這一切理得清楚,放得幹脆。她將樹上的桃花盡數抖落,再一瓣瓣拾起,夥同她砸碎的瓷罐一起埋在桃花樹根處。

她深知,這一切,皆是天命。那日,天公作祟,將她的美好心願染得看不到希望,將他唯一送與她的物件生生摧毀,她並非毫無感覺,隻是不願承認,不願在這場夢裏醒來而已。

她不想怨天尤人,她隻當是自己不夠清明,執念太深,她不想恨任何人,也不想怪任何人,她隻當是自己的過錯,是自己枉生了他人,害得有情人不得眷屬,自己才終成這副模樣的。

放下,就好。時間,會把一切都變淡的。

無根水終是停了,轉眼已是天明,花未落輕歎一氣,分了杯茶與衛鈞。她不知衛鈞究竟是以何種心情來說此事的。若說他無情,往日待葉傾眉,便是現在的雪融亦是無微不至,細心嗬護。若說他有情,當初卻任由雪融無依無落,最終入到埜居門下。這情事,終究是太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