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這回可慘了。”
我感歎了一句。
當然,也並沒有多少同情。因為類似的事情,在江湖的人的眼中,就像我這類職業的見多了死人一樣的尋常,行俠仗義之時若能想起,就稍稍資助幾分,若是想不起或是無能為力,也就真的隻有無能為力了。
正比如現在的我。
沒過多久,守田又偷偷地摸回了樹林中,跳到我們身邊。
不過他的手裏,除了兩人份的肉包子外,卻還有一些紙筆。他把包子分給了我和周恒,自己卻沒有留下,因為他的那一份,被他用來換了那些東西。
我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說,他想留封家書。
而我兩眼翻白,繼續說:我的意思是,我帶的包袱裏筆墨紙硯多的不是,你這不是浪費錢麼?那可是唯一的八文錢,八文錢!
“……”
……
守田不識字,他的家書,是我替他寫的。
我有些無奈。因為師父也是一個郎中兼職算命的,至少算半個文人,包袱裏自然有紙筆,盡管那些不是我能支配的財產,但誰讓他把包袱扔給我來背呢。然而,守田居然用僅剩的錢買了多餘的東西,而自己選擇了挨餓。
……至少,應該用那些錢再買一份包子給我啊!
當然,無奈歸無奈,填飽了肚子,我已經有行俠仗義的力氣了。
從小師父便教我識字,教我四書五經,教我絕句離騷,反正文人該不該學的他都教了。我曾以為,他是想讓我去考科舉,一朝中舉榮華富貴以後,好來養他下半輩子。但結果並沒有,他隻說,讀書,總沒有壞處的。
於是好處就是,他算命的招牌和症病的藥方,全都是我替他寫的。
一封家書,自然也難不倒我。
守田的家書很簡單,隻簡明扼要地闡述了誤殺人的事實,然後一番自責,便讓娘親帶著未來媳婦,趁官府正在四處緝凶還未責難家裏之時,趕緊跑到遠方親戚家中避一避。或許,也隻有等知縣被貶了職,才能回來了。
我聽守田一邊說著,似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苦難。
“放心,兒行千裏,方一以後混出了頭,便也算是一番報答了。”
寫完,我安慰了他。
然而這時看去,守田卻像一個沒事人一般,正腆著臉去向周恒討要吃不完的半截饅頭。說歸說,一整夜都在趕路,誰會不餓?
我閉了嘴,突然覺得那句安慰是多餘的。
我們吃飽後的一番閑聊,是在一陣倉促的馬蹄聲後停下來的。我臉色一沉,等馬蹄聲漸遠後,爬上岩坎,看著一路飛奔留下的腳印和灰塵。在這條新安往洛陽的官道上,一匹快馬,隻如一陣風,並未引來多大的驚動。
但,那是官家的馬。
也就是說……
“洛陽,咱們不一定進得去了。”
……
新安縣的命案,一大早就傳到了洛陽城中。
當然,是那些官差們送去的公文。說新安知縣的兒子以及縣衙裏一個捕快,被三人合謀殺害,而凶手逍遙法外,尚未緝拿。我記得昨夜我們逃奔的時候,也被一些人瞧見,所以對於這份公文闡述的案情,倒也並不奇怪。
隻是……
緊靠城池的小鎮中,我和周恒還有守田光明正大地站在街上,一同朝著那麵貼滿告示的木牌注目望去。那裏,剛剛貼了三張通緝令。
“這畫像畫的是什麼鬼?”
周恒罵咧了一句,因為他英俊的麵容,此時被畫成了滿臉麻子絡腮胡須的壯漢,看著凶神惡煞,倒也像個殺人犯的樣子。當然,這張畫的未必是他,但三幅畫像裏,也就隻屬這幅最好看了,所以我和守田斷定畫的是他。
隻看那三幅通緝令上,可能因為還沒查清楚凶手的身份,所以並未指明何名何姓。這樣,倒也理解了為什麼畫出這麼三幅人模狗樣的畫了。
……假如畫成三個人畜無害的少年,新安縣還要不要臉?
“這三張通緝令是用來警示人的,說明這裏出了三個殺人犯。不過要不了多久,縣衙隨便查查查出了我們,事情就沒有這麼好辦了。”
我低聲跟他們說道。
不過,現在來看,我之前的擔心倒是有些為時過早。憑那三張畫像,天曉得畫的會是我們,所以現在進洛陽城,還算得上安全。隻是,現在進城,卻也沒有多大作用,我叫周恒和守田,從告示下的人群中退了出來。
並不打算現在進城。
我也知道盡快坐船離開最好,可現在最大的困擾就是我們並沒有銀子。周恒和守田選擇了跟我混,那這個無比巨大的麻煩,更是全都壓在了我的頭上。
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