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玉秀攤開左手手掌,拿右手的手背不住地敲打著,一樁一樁將李淮安的不是說完,卻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正想要再說些什麼,不想一抬頭便看見了李玉拿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盯著他,他從來沒有見過李玉這般來瞧自己,頓時心裏有些發毛,但卻又覺得自己說得也並沒有錯,便索性也胸脯一挺,硬著頭皮賭氣也似地反看向李玉。
“玉秀……”李玉的聲音平靜得好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讓司馬玉秀突然間覺得與自己說話的並不是一個少年,反而像是自己的父親、兵馬大將軍司馬韜,甚至是,對,甚至是像李玉的父親說話一般,似乎隻有在極高的權位上經曆過滄桑的人,才能夠用這種口吻來向他說話。
“玉秀,”隻聽李玉繼續說道,“你不懂淮安……”
不懂?司馬玉秀不服氣,他為什麼不懂,淮安的乖張浪蕩是在整個資陽城內都有名的,也多虧他是國相家的兒子,自小便作為伴讀陪在了一個將來最有可能做王的人身邊,否則,像李淮安這樣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等長成人以後,到時還沒有半點功名,便隻好出走國相府去自謀生路,那將會落到怎樣一種潦倒的境地?
這一切都是明擺著的,李淮安日日夜夜做給自己看著的,做給所有人看著的,還能有什麼不懂?
李玉卻猜到了司馬玉秀的心思,淡淡道:“淮安是極聰明的人,曉得若論德行與智慧,我有天子血統,熟讀經書禮義,雖因為年幼比不上國內的大儒,但是假以時日,他與我一樣,都相信我能成為一個好君主;而要論武勇與韜略,玉秀,在淮安眼中,不消二十年,你必將成為這當世的第一人,對此,我也深信不疑……你說,治國無非是對外能夠保境安邦,對內能夠德施天下,那淮安對自己的定位是什麼?”
“這……”司馬玉秀整日裏隻曉得操練武藝、熟讀兵書,至多去操心過李玉又進步了多少,李淮安則又在那些無用的把戲上荒廢了多少時日,哪裏去想過這樣的問題,頓時被李玉問得啞口無言起來。
“所以啊,知人知麵不知心,哪怕是像我們這般親近的朋友,也未嚐就能夠曉得對方的心思,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李淮安。不過……”李玉從案上拾起一盞茶來,嘬了一口繼續道,“他說起你我時,是如此相信我們能成大器,所以我也願意去相信他,如今鑽營些常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為的便是以後能夠在不可思議的地方幫到你我……”
“可是,”司馬玉秀卻越發地糊塗了,“這天下好好的,需要一些什麼不可思議的地方呢?”
“你覺得淮安那陳瓊姐姐,死得值得麼?”李玉卻反問一句。
司馬玉秀一愣,旋即搖頭道:“不值得,好好一個女孩子家,卻烈得猶過於男人,更何況她想要的還都是錯的。”
李玉聽了,苦澀一笑,道:“我也覺得不值得,不過,我並不認為她是錯的,我認為,她應該像淮安一樣,要懂得藏,懂得忍,懂得靜悄悄地去改變這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