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葉楚青心事重重,不知不覺已經隨著其餘三人回到了滸穀時,抬頭一看夜色,已是子夜時分。
李源一沒有再去追究何挺進的事情,隻是淡淡地囑咐了一聲,讓何挺進與鄭龍各自去休息,卻唯獨留下了葉楚青待在身邊。
“葉兄弟,”李源一心事重重地看著漆黑的天空道,“若蠻軍真的要來滸穀,你以為我們守不守得住?”
葉楚青猶豫了一下,喟然道:“將軍,若曹休所言屬實,蠻軍的兵力恐怕在我十倍朝上,再加上我軍一路來人困馬乏,還能保有多少戰力尚是個疑問,再加上我們進城之後也倉促的很,並沒有布置多少城防工事,恐怕小小滸穀,我們是保不住的……”
李源一輕歎一聲:“不得已,最終還是如喪家之犬一般要被蠻人攆著跑,隻是不知沅江的潮水,能不能容得下我們這幾百將士的性命了……”
葉楚青聽完,心中也是覺得酸楚,想來從冷江到安奚,安奚到滸穀,這一行人馬分分合合、來來去去,竟然是兜兜轉轉了大半個南疆,最終這支中楚的殘軍在自家地盤上不僅沒有一個容身之處,甚至連等到潮水退去的時間都沒有,身為向來自詡天下第一的中楚軍隊,落到這樣的局麵,恐怕是終其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恥辱了。
過了良久,李源一淡淡道:“早些休息吧,先不要驚擾諸軍,等到明日裏日出之後,再通知大夥兒,早些用飯之後,便下水出發,是生是死,便由天來決定吧。”
葉楚青很想問問李源一,蠻族女祭司風信子的事情要如何去處理,是否就這麼放棄,任由曹休與紮雷一夥人將她帶向不知何處,但想了一想,還是忍住了。當下滸穀城中的楚軍前有蠻軍壓城,後有巨潮吞天,自身難保之際,李源一剛才那番命令,想來已是在心中又做出了取舍。
葉楚青突然覺得李源一很可憐,似乎從冷江以來,所有人的生死,全都押在了這個少年將軍的身上,做得對了,不過是讓弟兄們再苟活幾日,往下去卻還有萬般的危險與苦難在等著眾人;而一旦做得錯了,那便很可能當下就要將眾人推向萬劫不複的境地。
或許身為中楚的男兒,一旦穿上了這身鐵衣,那就隻有死或者晚點死兩種結局了罷!葉楚青為自己平白無故冒出來的多愁善感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李源一是否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隻是歎了口氣,便告別李源一走開了。
距離天亮約莫還有兩個多時辰,滸穀因為城內有碼頭靠水,更加上是南北相通、風力穿堂的地形,平日裏就與周邊地形想比顯得更加陰冷潮濕一些,這日夜裏,更是從水上便開始起了大霧,一直飄到滸穀城的上空,讓整座城池都籠罩在朦朧的水汽之中。
葉楚青估摸了一下自己還有多少時間休息,便掀開營帳的簾子往裏頭鑽去,進去前卻還不忘回頭看看這座靜謐得可怕的滸穀城,隻覺得明日裏太陽東升、撥雲見日之時,無論結果好壞,自己總歸能與大家等到一個命運的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