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青心下暗暗歎道,自冷江城陷後,時有半月有餘,與近約十年來的任何一次南線戰事均有不同,蠻族一改往日與中楚戍邊將士的小打小鬧,對中楚南線十一城發動全麵破襲,李源一自帶人馬突圍出冷江城後,一路來多少袍澤慘死、忠魂亂葬,鮮血汙了鐵衣,悲痛迷了雙眼,憤怒滿了胸腔,他初次經曆這般煉獄,竟終於也咬牙挺到了現在。
眼下,安奚一城暫時無虞,一眾兄弟又托付與得力下屬何挺進,葉楚青突然覺得,李源一這似乎也是在找一個借口出城來,一個能讓自己暫時卸下將軍責任的借口,一個可以讓自己作為一個普通的中楚武人去痛痛快快殺上一場的借口!
回頭再看看這座小小的安奚城,興許是此前奪城也好守城也罷都沒來得及觀察,又興許是離得遠了方能看得全了,葉楚青這才發現,這安奚城頭幾經戰事,早也破敗不堪,箭垛女牆堪堪都隻剩土石之形而無工事之貌,城門上也是有多處凹陷與破損,想來是失陷於蠻子時在城門處也曾爆發過慘烈程度不亞於自己當時在冷江時的激戰。
“將軍!”葉楚青思緒萬千,在身後朝著李源一大喊,“將軍此去,殺敵事小,保命為先啊!”
“葉兄弟!”李源一回頭喊道,騎馬的速度卻沒見慢了分毫,“你勇武過人、膽略非凡,幾場仗打下來從來都是見你衝殺在最前麵,怎地現在反而惜命起來了?莫非是在城裏安生了數日,消磨了銳氣不成?”
“將軍此言差矣!”葉楚青自然知道李源一說此話乃是為了激將,並無惡意,複又大聲回道,“將軍帶領我們眾弟兄從刀山火海裏趟了過來,可曾見過任何一名弟兄斧鉞加身時哪怕眨了一下眼睛?!在下是想,眾兄弟既然把性命托付給了將軍,將軍的性命便也和眾兄弟的性命綁在了一起!所以將軍切不可以身犯險,而是要再回來,把眾兄弟們給平安帶回去才是啊!”
“哈哈,葉兄弟此話說得不假!”李源一大笑道,“吾乃中楚水軍都統李開溯之子、歸德郎將李源一是也,怎會草草喪命於蠻子之手,眾兄弟隻管看我前去槍挑個百八十蠻子,震住那羅炳權,再與我回來安奚城吃頓慶功酒!”
“在下誓死護將軍周全!”許久沒見李源一這般快意,葉楚青也是心潮澎湃,大聲喊道。
“在下誓死護將軍周全!”其餘眾騎也大聲喊道!
“風起兮黃沙漫漫,馬疾兮風雷陣陣!”李源一策馬而馳,隻覺得是從安奚這桎梏中脫身出來,一時間心中痛快,便唱將了起來。
眾人皆識得李源一所唱乃是中楚的戰歌《巍巍鐵衣》,也都覺得熱血燃身,紛紛隨唱道:“風起兮黃沙漫漫,馬疾兮風雷陣陣。槍如林兮寒光森森,陣如山兮鐵衣巍巍。吾父母兮送吾疆場,吾妻子兮盼吾歸鄉。吾袍澤兮護吾背項,吾熱血兮燃吾胸膛。敵虜犯兮男兒何辭,忠骨埋兮男兒何懼,巍巍鐵衣兮男兒何辭,巍巍鐵衣兮男兒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