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他時,他騎著馬,一步步來到這裏。
“小哥哥,你好呀!”她那樣喚他,拋出了剛做好的花環。
“殿下···”侍從欲言又止。
他翻身下馬,看著她。
“你叫什麼名字?”他不知是怎了,望著她的眼睛,竟像入了魔。
“嘻嘻,我可沒有名字。”她笑吟吟地跳上了土垛,變得比他高了,“如果非要說名字,那你就叫我桃滿馥吧。”
“桃滿馥,”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是‘滿腹經綸’的‘滿腹’嗎?”
她挑了下秀眉,“不是,是‘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的滿馥。”
他輕笑,“你真有趣。”玩味了一會,他說“你住在這兒?”
“沒錯!這一整片桃林都是我家的!”她雙手叉腰,喊道。
“天子腳下,你這番話可算大逆不道。”他蹩起眉,佯怒。
“怕他作甚,”她斜了他一眼,“那皇帝老兒恐連這桃林在哪兒也不曉得,怎治得了我?這片桃林在我家旁邊,我也侍弄過一段日子,可不能算我的?”
他啞然失笑。哪有這般道理?“你父母呢?這兒附近隻有你一戶人家?”
她卻說“我沒有父母,家裏隻有一個老頭子。這附近隻有我一家。你來我家玩?”說罷,也不等他答話,牽了他的手便走。
旁邊侍從正欲上前,他隻轉頭甩了句“不要跟來。”便頭也不回地隨她去了。
侍從暗道,這還是那個少年老成,殺伐決絕的二殿下嗎?
若被桃滿馥聽去了這番心底話,必是要笑到地上去的。
來了她家,他才發現古怪。
那兒似是個山洞,正中書著“居裏”二字。進了門,屋內陳設幾位簡單,隻一床、一桌、一凳,還有若幹書與筆墨紙硯。
床上坐著一白衣老者,眯著雙眼,像在休息。
他正欲上前施禮,那打坐的白衣老者便猛然睜開眼。擺了擺手。“免了,我老頭子可受不了你這一拜。”
他怔住了,這老人家莫不是神仙?
那老者又閉上眼,口中吟了句似詩非詩的話,“緣不來,莫強求;緣不盡,哪得仙人去?”
他似懂非懂,冷不防被桃滿馥扯了過去。“別理那老頭,整日神叨叨的!”她一笑。
“走!這沒什麼的。上桃林玩去!”她興致一來,便一發不可收拾,早忘了是她自己約了人家去自家玩,這會兒又反悔。
拉著他去了桃林,他隨她跑了幾步,又看她忽的停下,高叫了聲“雲兒!”
正想“雲兒”是何方神聖,隻見遠處隱隱有一塊東西。近看才發現,是一隻粉色的豬。通體淡粉,混在落花中,還真難看出來。
這麼一個粉衣裳的妙人兒抱著一隻粉色的豬,在粉色的桃雨裏,像是合為了一體。他想。
“你呆著做甚?”她奇道,“可瞧出什麼?”
他搖搖頭,“我在想,你為何對我好?”
她忍俊不禁,鳳眸半眯成一條縫,小小年紀,哪裏想這麼多?伸出一隻手,正扯住了他的臉頰。“你怎這麼說,你還有爹娘哩,他們會對你好。”
他這才堪堪想起,她原是無父無母,不由皺眉,暗自後悔。另半臉且被她捏著,思索時,臉便皺得像饅頭。惹得她又“哧哧”地笑。他看見她笑,也是不懂,眉皺的也略發厲害。
她終是放了手,抱著雲兒,在鋪滿樹葉的地裏,用另一隻手捂著肚子打滾。他便隻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我們是朋友吧。”“朋友之間都要好。”“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會對你好。”
她不知何時又站了起來,身上竟未沾半點塵土。她對李彧如是說。
她牽起他的一隻手,“你要好好的,我們一直要好。”
他也像宣誓似的,舉起手,用力上下搖了搖。
“我們,去玩摸瞎子罷,你來抓我,這樣,就不怕我不找你。“她忽然提議。
他很興奮,她好像什麼都知道,同她在一起總是快活。不似和以前任何的人待在一起。
“我再把雲兒給你,很厲害的哦。”她又跳上了土垛,比了個”大“字。
他已跑了,”你轉過去,不數到十不回頭!“
她在原地跺腳,雲兒還尚在樹上!
與桃滿馥還有雲兒在林中玩了很久,他也不覺累,反而微微有些不舍,他一直生活在宮中,很少有機會接觸這樣的同齡人,而他背負著母後希望,也從來不會去玩這遊戲。
他想要留住她,這是他此時所想。
夕陽西下,將桃花染成嫣紅。
臨別之際
“我還不知你的名字呢。”
“李彧。”他答道,取下了隨身的玉佩。交給她。又想拿點什麼,又放棄了,“五年後你來長安找我。”
“一定。”她接過玉佩。
那年,李彧12歲,桃滿馥過一元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