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鉤。
疏星點點,冷月如勾。
幽幽竹林內,翠玉軒中,燭光閃閃爍爍,照亮一室清幽。素兒屈膝跪坐在藤席上,一襲白衣泄地,仿若月華。
纖白素手執起精巧的紫砂壺,倒一杯清茗,白煙嫋嫋,清香四溢。
“哥哥,請用茶。”輕聲細語如流珠泄地,悅人身心。
蒙熠抬眼,眼前女子清貴如斯,卻眉眼低垂,恭恭敬敬的雙手奉上白玉茶盞,請他享用,不像她,一點都不像她……
“起來吧。”他接過茶盞,看翠色葉片被困在杯中沉沉浮浮。
“哥哥,我明天想去冷月庵。”素兒開口,帶著期望的眸子小心翼翼的看著蒙熠,裏麵活躍的是她不曾有過的懇求。
她從不懇求,從不用這種眼神看他,即使再想,再無奈,也隻會用不屑的眼光看他,黑亮的眸子了閃爍著永不認輸的神采,高傲的像那天上的月亮,任你再想再盼,也摸不到她的心。
“去吧,庵後的梨花一定開了。”他撥開翠葉,微抿一口,喜歡被她懇求的感覺。
他記得,她最喜歡梨花,每次梨花開時,她都會站在階上,踮腳眺望,用他從沒見過的眼神看著,希望看到一點白色,他那時很生氣,命人把梨樹全部砍了,她隻要懇求他,隻要看他一眼,他就會讓她去看,陪她去看,在她庭院裏種滿梨花樹,讓那潔白花朵伴她入眠,可是,她從不肯……
從來不肯……
“謝謝哥哥。”悅耳的嗓音略微揚起,素兒很高興,她很少出去竹林,隻有每年春天,哥哥才會準她偶爾去冷月庵看看梨花,聽靜白師太頌頌經。
蒙熠被這聲哥哥弄得微微滯了滯,她叫他哥哥?
對了,是哥哥,她在十年前就已經走了,去了一個他去不了的地方,然後他才遇到素兒,他的妹妹,長相和她很像的妹妹。
第二日細雨蒙蒙,素兒卻早早的起了,卷了簾子,聽著外麵雨聲細細妝點。
用過早飯後,四個四十歲左右的婆子沿著鵝卵石小道抬著青色小轎緩緩行來,素兒趕緊取了油紙傘出來,鑽進轎中。
微風細雨和著春天獨有的清爽氣味鑽進轎中,素兒抬起布簾,看著外麵的青山疊翠,花朵吐芳。
冷月庵,靜心堂,靜白師太盤膝坐在蒲團上閉目喃喃低頌。
素兒身著白色錦衣,秀發輕挽,一隻白玉簪子斜斜插下,偶有一縷發絲垂下,落至雙頰,玉色嬌顏,清婉佳人如斯。
細雨順著傘骨滴在青石板上,濺起點點晶瑩,素兒合上油紙傘放在門口,走進來在師太身後站定,嫋嫋香煙縈繞,淡淡檀香襲人。
半晌,師太才誦經完畢。素兒輕聲開口:“師太。”
靜白起身轉向素兒,入眼是一張端莊秀麗的臉,神色恭謹。
她其實不過二十歲往上,年華正好,隻是不知如何做了尼姑,她看向素兒,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複雜,躬身一禮開口道:“蒙施主。”
“師太好。”素兒也依著師太躬身一禮。
靜白看著自己指尖,輕聲問道:“蒙……令兄可好?”
素兒答道:“家兄很好,還囑咐我向您問好。”
靜白點點頭道:“貧尼一切安好,蒙施主可是要去後山看梨花?”
“是。”素兒應聲,“後山的梨花都開了吧。”
靜白微微一笑,竟頗有風塵的味道,“確實開了,繁花襯著細雨煞是好看,走吧,貧尼剛默完經,可以陪你一起去。”
素兒一愣,平時她都是自己去的,師太並不會引路,不過她也沒推辭,隻道:“那就有勞師太了。”
撐開油紙傘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靜白漠然不語,素兒也沉靜不言,默默走著,好在庵內清幽雅致,才不顯得氣氛尷尬。
“好美!”庵後梨樹不下千株,密密的生在山嶺中,此時萬花齊放,雪白一片,整個山穀都像披上一層銀裝。
細雨妝點著梨花,春風舞弄著清香,美得好似夢幻,素兒一下就深深的沉迷在裏麵。
“曾經……”靜白師太的聲音好似來自天際。
“有一個人也很喜歡梨花……”
“嗯?”素兒回過神,欣喜的她雙頰暈紅,水潤的眼眸閃著靈動的色彩,疑惑的看著靜白師太,不知道她怎麼會提起這個。
“你和她長得很像,她也叫素兒。”
“她是誰?”聽到和自己同名,素兒有點兒在意。
一片梨花被風吹落,打著旋墜下,素兒一伸手,把它接在手心,那瓣梨花上還有一粒透明的小水珠。
“她是你哥哥的……”
素兒手一抖,水珠滑落至掌心,梨飄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