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弩箭細巧得仿佛蚊蚋,難怪方才並沒有聽到真切的箭矢劃破空氣的“嗖嗖”聲。而馮廚子一見之下,當即大驚失色,慌忙跳上車把石夢瑤從另一隻水桶中拽了出來,急聲道:“有埋伏,我們中計了,快逃!”
話音剛落,一陣猛烈的、破空而來的霹靂聲在四周圍遽然響起,隻見兩片黑洞洞的鋒利箭頭,從兩邊朝著石夢瑤等二人交叉著包夾上來,仿佛猛獸上下顎的兩排銳利鋸齒,隨著漸漸合攏的血盆大口像剪刀般交叉錯過,朝著嘴裏的獵物狠狠咬下。
眼看二人就要被兩側飛來的箭矢亂箭穿心。馮廚子不再避嫌,一把抱住石夢瑤的纖腰,飛快地從車上跳了下來,隨即按著對方玉體,身體朝下胸口貼地緊緊趴在輪子下麵。瞬時間,飛蝗般的箭雨把大車和上麵的一隻隻木桶射成了刺蝟,箭頭射穿木板的“當當”聲就像雨打芭蕉般不絕如縷。馮廚子和石夢瑤因為躲開了上麵的箭矢攢射,沒什麼大礙,但那片拉車的大黑騾可就慘了,猝不及防之下,被潑灑過來的箭矢當場紮得遍體鱗傷,血流如注。它痛苦地嘶鳴一聲,接著無力地倒了下去。
大黑騾在倒下的刹那間,也把整輛大車帶到了。虧得馮廚子手疾眼快,抱著石夢瑤就地一個翻滾,堪堪躲過了倒砸過來的龐大貨車,否則的話,兩人都要不堪重負被壓成碎肉。
箭雨終於傾瀉完了,可還沒等二人來得及站起,就見官道兩側的樹林中,和土丘的下麵,一批又一批的黑衣蒙麵人從中竄了出來,個個敏捷如豹,高舉手中刀劍如狼似虎地直撲上來,那情境仿佛月光下狼群集體出獵,又像風高夜土匪殺人越貨,令人膽戰心驚、不寒而栗。
馮廚子不及多想,一把將石夢瑤拉到自己身後,隨後一隻手擎起車架上掛著的火把,另一隻手掏出別在腰間的廚刀,後背頂著石夢瑤貼在倒塌了的大車邊上,擺開格鬥架勢,這樣至少能避免腹背受敵。
黑衣人互相哨呼一聲,旋即一擁而上,長刀利劍大開大闔,洶湧如浪,往馮廚子身上不停招呼。馮廚子武藝精湛,也是一把好手,不然拓跋寔和羯人各將領也不會將其秘密安插在石夢瑤身邊貼身保護。隻見他右手廚刀向外劃出一道道流星般的光圈,蕩開襲來的刀劍,左手火把疾如烈風,在半球形的空間中不斷地上揮下撩、左突右刺,灼烈的光焰在黑夜中炯炯閃亮,時而像狸貓奔躍,時而像靈蛇吐信,撩人麵處,隻覺一股股灼人的烈焰熱浪撲麵襲來,火光燭天紅霞炫舞,大有燎原之勢。結果逼得那些黑衣人一時間竟無法近前,隻能繞著對方像走馬燈般不斷遊走旋轉。
馮廚子深知他手中別說隻有一把剔骨廚刀,就算有把削鐵如泥的寶刀,也是寡不敵眾。雙拳難抗四手,對方蜂擁而上,刀劍相加,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被利刃分屍。所以眼下無法依仗兵器,隻能使用手中的火把,勉強撐持。因為火舌吞吐帶來的視覺震撼比刀劍的冷色鋒芒要強得多,無形中起到虛張聲勢的作用,人都害怕火,不是因為火的殺傷力超過冷兵器,而是那種被火焰燒灼帶來的心理壓力超過了被利刃砍傷。因此靠著烈火造成的恐懼感,馮廚子方能左支右絀,勉力維持不倒。